吴郎中摇摇头道:“这不行,我被你们救了性命,这大恩大德一时无法报答,以后还要仰赖你们替我报仇雪恨,洗刷耻辱,怎么能忍心让你们出力还出钱?这钱请务必收下,你们不收下,我是不愿意和你们一起走的。”
听了他这话,说得如此决绝,陈正南便看了一眼杜秀莹,说道:“秀莹姐,那你就收一点吧。”
杜秀莹就收了一半,另一半仍让吴郎中收起来了。
陈正南又说道:“秀莹姐,你下午出去给吴大叔置办两身衣服鞋帽,以便他路上更换,再随便买些干粮,买两个水囊,以便路上不时之需用到。我马上去雇一辆马车,你们两人坐了,我们去凤阳临淮关,从那里上船沿淮河西上。”
杜秀莹道:“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办。”
下午,陈正南出去雇好了马车,约定了次日出行的时间,回到客栈收拾行李,又看了杜秀莹在金陵城给家中众人购置的礼物,甚是满意。
到了吃晚饭时,吴郎中已经大大恢复了,精神大好,言语中也有了力气,陈正南不由得大喜。
第二日一大早,三个人吃了早饭,约好的马车夫便准时驾车来到客栈。
杜秀莹结清了房钱,三个人搬了行李下楼放在车上,杜秀莹和吴郎中坐了车,陈正南骑马,一行人往北直奔凤阳临淮关。
一路之上,杜秀莹服侍陈正南和吴郎中甚是殷勤。她常走江湖的,更不怕人,住宿、吃饭、采买东西熟门熟路的,旅途上的事全都应付自如。她待陈正南更如姐姐一般关切,又如侍妾一样温柔体贴。
路途之上,杜秀莹坐马车久了,觉得颠簸,坐急了就主动和陈正南换了位,让陈正南坐在马车上。
陈正南坐在马车上稍微一久,也觉得颠簸,越发产生了在金陵时的那个念头,以后一定要琢磨出一辆坐着舒适的马车来。
杜秀莹骑马时一身男子打扮,头上束发包着一块锦帕,身上穿着一件青绿长袍,腰间束着玉带,看上去英俊干练,如玉树临风,骑马跟在旁边,英姿飒爽,惹得陈正南每每总不由暗中一窥,甚觉养眼。
坐在颠簸的车上,也不能看书,陈正南免不了和吴郎中交谈一番,打发车上无聊的时光。
吴郎中心中窝着一口气,眼见报仇有望,有了奔头,人也精神了许多,一番叙谈之后,渐渐也就打开了心门,和陈正南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他一说出来,陈正南吃了一惊,原来,这吴郎中竟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吴郎中名叫吴承德,字惟贞,金陵人,曾祖吴福做过户部侍郎,出身于世代簪缨的书香门第,自幼深受家学影响。
少年时,其父为之延请侨寓金陵的名儒吴展生先生为师,学吴举业制艺,遍览经史着作,希望他能够登科入仕,光耀门庭。
吴承德也“常欲奋志青云,以功名高天下”,效其先祖吴福,做出轰轰烈烈的勋业。
然吴承德二十一岁时,因用功过勤,突患眼疾,左目红涩,白睛如血,不得已延医就诊。
而庸医误用大黄、黄连等寒泄之剂,致脾阳大亏,数年之内,屡犯中虚,左目完全失明。
科举时代,五官不正,不准入仕,遭此劫难,吴承德的仕进之路被彻底断送。在哀痛之余,他发愤立志:生不为良相济世,亦当为良医济人,于是拜师学医,走上了弃儒从医的道路,苦读历代中医典籍。
吴承德凭着深厚的文化功底,苦读历代中医典籍,数年勤奋攻研,浸淫有成,开始在金陵城悬壶济世。
在行医过程中他又不断总结经验,寻同道求索,医术精进,十年间医名大盛,时人将之与金陵城名医白桐并称“南白北吴”。
吴承德从医伊始,是从研读张仲景的《伤寒论》入手的,然后是《金匮玉函要略》,黄帝、岐伯的《内经》,扁鹊《难经》等中医根本典籍。
他奉仲景等四人为“医门四圣”,认为“四圣”之外,历代名医持论多有偏失,以至误诊死人,其根本原因是“四圣”之书错简零乱,
兼之历代传注谬误所致。因此发愿致毕生精力,对“四圣”之书,从源到流,重加考订,还其本来面目,以凭后世遵循。
靖德十一年二月,吴承德游历、行医北京,适遇靖德帝病重,太医院与京城名医多方调治无效,帝疴渐沉,百医束手无策。
当时,宫中有一太监为金陵邺南村人,平日家乡人曾向其说过吴承德医术高超,便向朝廷推荐。
诏至,吴承德辞曰:“敝乃草民,不懂君臣大礼,恐万岁见责,有欺君之罪。”
靖德帝传谕:“免恕一切,至宫廷时对朕面只行叩首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