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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虽然毁了那些冰块,可毁不了冰渣和深埋在冰块里面的粉末,现在冰库四周的味道浓郁,来的人大多数都是瘾君子,他们哪受得了这些铺天盖地的诱惑,在相互对视的蠢蠢欲动间,谁也没让开,弯下腰忐忑不安的抓了一手的冰渣,顾不上刺骨的寒意,局促的塞进嘴里,似乎感受到了久别重逢的渴望,旁若无人的大口嚼着。
高昂的情绪还在,却毁在了原本毁了他们的诱人味道上,这些人囫囵吞枣的咽下冰水,他们才意识到了现在的他们有多可笑,却又感受到了有多么的享受。
天气炎热,他们仰躺在碎裂的冰渣之间,身下冰凉,可是真的能感受到阔别已久的惬意,他们在做着一件,让自己深恶痛绝的事情。
男孩的父亲死了,不过他还是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到了这里,他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低头盯着满地都是的冰渣许久,在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凉意之后打了个哆嗦,开始愤怒的踩踏这些冰渣,踩得脚下冰碴子乱跳,吱吱作响。
原本干净的冰渣被踩得漆黑,立马就有人上前拦阻,凶狠的瞪着他:“你在干什么?你敢动这些东西!”
男孩仰头咆哮,他一点都不害怕,父亲都不在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他梗着脖子,也凶狠的回瞪着那人:“我要毁了这些东西。”
那人怒不可遏的推开了他:“不许毁,你这样会毁了我们的。”
男孩被他推的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冰渣上,顾不得身下的寒凉,小脸涨的通红,他继续大吼:“你们已经被毁了。”
他咬着牙抓起了一把冰渣,朝那人的脸上身上扔去,那人却不恼,抹掉了脸上的碎渣,疯癫的大笑起来:“好,好东西,都给我。”
这人是疯了,男孩气呼呼的站了起来,有个袅窕的身影站在他身后,玉夫人轻柔的道:“我们该走了。”
闻声,男孩回头,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人,只觉得亲近,他竟乖顺的跟着玉夫人,一路缓步,玉夫人带着他径直来到了皇宫之外。
玉夫人原本想把他交给昱横,可一时没找到昱横在哪,不过最后她还是带着男孩进了宫,宫外的人都疯了,大多数的地方都混乱不堪,可唯独在宫里,一切井然有序,并且十分安静。
玉夫人再见到梭真的时候,殿门大敞,梭真半躺在龙椅之上,刘公公尽忠职守的守在一边,梭真像是一晚上没睡,这时睡的很熟,玉夫人在下面站了良久,他都没醒。
男孩是第一次进皇宫,茫然无措的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神色惊惧,他只能无助的抓紧了玉夫人的衣袖,小脸绷着,紧张到了极点。
玉夫人安慰的在他头顶上抚摸着,就像去年从戴府中救出昱竖那般,男孩似乎感受到了温暖,才稍稍安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梭真才悠悠转醒,日光映白了大殿的地面,他第一眼竟然看到的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男孩,只觉有些意思,和颜悦色的问道:“这是谁?”
刘公公看向玉夫人,玉夫人不卑不亢的答道:“路上捡的。”
梭真坐直了身体,点头道:“嗯,现在城里太乱了,回头把男孩送回去吧,路上带个孩子不方便。”
玉夫人想起去年救昱竖的时候,自己就是这么想的,路上带着昱竖不方便,于是就想起了昱横会去相府,何不让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儿子做个伴。
玉夫人想了想,说:“他现在是个孤儿,他父亲死了,是因为,”
话没说完,梭真敷衍的应了一声,像是对这类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懒散的打了个哈欠,重新靠回龙椅椅背:“如今皇后死了,姚自量也死了,谢山不知去了哪里,要想办法找到他。”
玉夫人昨晚的所作所为,梭真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还是如之前那般待她,更没问及一句与昨晚有关的事。
玉夫人能主动来宫中,梭真也定不会将她驱赶出宫,玉夫人扫了一眼龙椅边站着的刘公公,饶是梭真周围没有一个侍卫,可只要有这位在,就没人能靠近梭真半分。
梭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玉夫人:“你儿子呢?”
玉夫人摇了摇头,和梭真对视:“我没找到他。”
梭真微蹙眉头:“你是来这里找他?”
玉夫人继续摇头:“不是,我是来看皇上的。”
梭真畅快大笑,用手点指着台阶下面的玉夫人:“你这女人,看了你五年,也没弄懂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雾里看花,指的就是你。”
他踱了两圈,停步再说:“你儿子可不像你这般清冷,他太重情重义,对一个陌生人都会施以怜悯,会不会是像他父亲?”
梭真挑衅般的注视着玉夫人,齿间挤出了一句话:“就是你那个死去的丈夫。”
玉夫人毫不掩饰:“是有点,昱清蛰为了屈城的事,不远万里徒步到了患城,刚进城就被戴负抓走了。”
梭真拂了拂他那宽大的龙袍:“戴负,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听说是你救了他儿子,他应该会在阴曹地府感谢你。”
玉夫人沉默,男孩在她的手掌下仰头看她。
梭真应该是刚睡醒,神清气爽,他看着殿外的高墙:“你是个聪明的人,替朕出谋划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引得姚自量入了朕的囊中,但朕现在才知道,你不是最聪明的那个。”
玉夫人接了话:“皇上才是。”
梭真摆手,坦率道:“不,不,不,因为朕发现,朕,还有你,也都是在这棋局之中,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下这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