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被软禁在了永和宫,每日只有礼部尚书能进来,他是奉命来给德妃讲解殉葬的注意事项的。
在经历过掀桌子、砸瓷器等一系列反抗无果的动作以后,德妃平静了下来,她看着礼部尚书张张合合的嘴,心里早就飞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上次胤祯来提了一句兄长的打算,德妃的心里就活动了,她后面还单独召见过一次娘家嫂子,本来想着敲打他们一下,却被彻底说服了。
这些年她看的分明,老四是个非常强势的人,能左右他的想法的不是自己这个做母妃的,而是乌拉那拉氏。
是那个她一开始看不大上眼的儿媳妇。
再加上他们母子从小到大的隔阂生疏,老四上位,对自己对乌雅家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当着朝中重臣的面质疑老四的皇位合理性,如果能把他直接搬到自然是好,如果不能也算是留了一个引子,日后十四想要清君侧也师出有名。
甚至德妃还现场发挥了一下,把弘晖卷了进来,身上背负着疑似谋害先皇篡改先皇旨意的罪名,这个几乎众望所归的下一任太子就算是废了。
老四膝下子嗣单薄,除了弘晖其余都不堪大用,到时候联合朝野上下给十四谋算一个皇太弟的资格也没有那么难。
德妃只是没想到老四居然当众说出要她殉葬的话来,这是拼了他的名声的不要,也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打法。
礼部尚书根本不敢抬头,他一边要张罗先皇的葬礼,还得悉心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这中间还穿插着大大小小的追封册封礼,礼部上下已经连轴转好久了,没想到还要掺和进皇上和他母妃的斗法之中。
他只能硬着头皮把祖宗规制讲了一遍,连口水都不敢讨,灰溜溜的走了,他走出永和宫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些人有福不会享,和一朝天子这么硬碰硬,最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是凡人,搞不明白宫里这些个神仙的想法。
见礼部的人终于走了,绿嬷嬷直接跪在了德妃面前:“娘娘,您这么和皇上别扭着,最后不是让十四爷为难吗!”
“你起来说话。”德妃要说现在心里一点都不后悔当时的冲动是假的,“他还不一定是皇上呢!”
绿嬷嬷没有起身:“娘娘这就是气话了,不说别的,有梁公公给皇上作证,您的指控都是苍白的。”
“娘娘您想过没有,您现在这么闹,为了孝道,皇上总不至于真的逼死您,但是十四爷那里呢?”
“奴才说句僭越的话,皇上和十四爷并不如何兄弟相合,两人因为娘娘您总有心结,如今您越是想要对十四爷好,就应该越疏远他才是,否则依皇上的性子,十四爷的日子该有多艰难啊!”
绿嬷嬷说的声泪俱下:“舅爷根本没安好心,娘娘您别一时糊涂为别人做了嫁衣啊。”
“再说,若是弘晖阿哥知道您的指控,他该多伤心啊。”
德妃原本没什么波动的眼神听到这里有了反应,她对胤禛的感情掺杂了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是对于弘晖,她是真心疼爱了十几年的,怎么会不心疼呢?
绿嬷嬷见德妃终于有了反应,继续劝说:“娘娘,您要不病上一段时间?”
德妃叹了口气,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绿嬷嬷松了口气。
宜婳正在收拾东西,日后她们要搬进宫里去住,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雍亲王府住了这十余年还真有些舍不得。
就在府里各处都乱糟糟的时候,苏培盛回来了,他瘦了不少,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奴才给娘娘请安!”虽然还没有正式行册封礼,苏培盛的态度还是一样的恭谨,甚至称呼都改了。
“不必多礼,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宫里德妃娘娘病了,皇上忙着前朝的事情不得空,想着您先进宫掌管后宫,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苏培盛是来接宜婳入宫的。
虽然比较突然,但是宜婳还是应了,她留下了陈嬷嬷看家,带着玉玲轻装简行的跟着苏培盛进宫去了,临走前将府里的大小事宜托付给了李氏,也算是安一安她的心。
宜婳来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有些恍然,这里她曾经也是来过的,在记忆里厚重持重的殿宇仿佛因为换了主人重新焕发生机,虽然还挂着白,但明亮了许多。
宜婳看见了一些熟悉的身影,都是曾经雍亲王府前院胤禛用的习惯的老人,如今穿上了宫里的衣服,难掩兴奋的笑颜。
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于雍正的大好时光终于来了。
没用人通传,应该是胤禛吩咐过,宜婳被直接领了进去。
刚迈进内室,宜婳听见了说话声,她抬头一看就要推出去,原来胤禛正在跟人议事。
张廷玉听见脚步声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这段时间相处,新皇的性子他也差不多摸到了一点脉络,这就是一个把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他自己守规矩,并要求所有人和他一样。
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皇上是个自律的人总比喜好享乐要好。
没想到有人敢在议事的时候闯进来,张廷玉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皇上并没有生气,他甚至神情更加缓和了,用大家都没有听过的柔和的声音说道:“你来的到早,累了吧,先去后面休息一会儿,我这边结束了就过去。”
宜婳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胤禛,胡乱的点了点头,在宫人的指引下传过了屏风去了内室。
九贝勒推了一下张廷玉:“皇上问话呢。”
张廷玉这才如梦方醒,刚才那个如沐春风的皇上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