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背对着纱帘的方向,静静的端坐在铜镜之前,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细心的梳起,盘成了发髻定格于脑后,周遭不见一丝的碎发。
发上的凤冠还未戴上,但仅仅只是那几支足金的细长发簪,便足以显示出了皇家的尊贵,以及凤唳长啸的嘶鸣。
在旁的木架上便悬挂着嫁衣,那一身的衣袍是最纯正的茜素红,其上金丝繁复的纹饰着展翅的凤凰,交缠双翅,袅娜的飞舞于烟云之中。
这是规格仅次于皇后的凤袍,唯独太子妃才可以穿上。
这般的景象,却于周遭的静谧之中异常的格格不入。
念如初在纱帘之外立下了,并未入内去至她的身旁,也只是沉默以对。
直到白云舒像是觉察到了身后有人,透过铜镜隐约看到了她的身影,这才缓缓的开了口,嗓音细微的沙哑。
“是初姐姐吗?”
再也不是平素里见到了她时,能听见的她清脆如鸟鸣般的声音,其中所透出的,更是远比绝望而更深刻的某种情绪。
念如初垂落眼眸,“是,妾身来看郡主。”
白云舒没有回头,她也无法看到她此刻面上的神情究竟是如何,只是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忽而听到了她的低笑。
“初姐姐,我终于……不再只是一个麻烦了。我终于不再是爹爹的累赘。”
念如初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说话。
“……成为太子妃,以后的我,也会变成同那些我所厌恶的女人一样吧,就像是为了争宠,为了得到这世间的规矩所应该要我做到的事……”
白云舒的嗓音忽而有些扬起,转瞬之间便跌落入谷底了似的,她好似微微低下了头去,埋首在了自己的手掌之间。
丝毫没有顾虑到会不会毁掉自己的妆容。
大概是因为太过于疲惫,她此时的话语也有些错乱而颠倒,但念如初听得懂她所有的话语,也知道她并非将此事怪罪于自己。
或者说,她根本还没有意识到,如今他们父女二人这般的局面,甚至叫那凤子栖看到了破绽因而趁虚而入,也是她费劲了心思所造成的。
“初姐姐……往后,我不再是我了,初姐姐同爹爹,会不会也讨厌起我来了?就像是我现在讨厌自己一样。”
她的嗓音低落了下去,终于仿佛细细的哽了一声而无法听清。
彼此之间是长久的沉默,念如初也没有说任何安慰她的话语,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掀开了纱帘,步入了内间去,至了她的身旁。
她抬手轻轻的抚摸上了白云舒的头顶,就像是每一个饲主都会这般安慰着自己的宠物一般,温柔似水,带着一抹浅淡的温暖。
白云舒没有抬头,纤细的双肩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好似在哭,但也是无声。
念如初转向了铜镜的方向,所见的便是自己同样毫无血色的面容,疲惫同倦意分明的刻在她的面上。
她们二人便这般静静的待着,直到天色亮了起来,院子里的光亮洒落,覆盖了屋内的蜡烛光影,而婢女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开始为婚礼而奔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