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有点奇怪地看看师长,随后又了然地点点头:“我没事,师长。我会照顾好苗苗的。”
常安和司辰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都是同样的担心。
师长知道这几个女兵的感情很好,刚才他赶到政治部的时候。就看到了哭得跟泪人一样的苗苗。他劝了她半天也劝不住,最后还是说来找蒲英,苗苗才好一点。
也许在苗苗的潜意识里,蒲英是最冷静最坚强的,见到她就能共同分担失去好友的痛苦了。
没想到,蒲英的反应却更让人担心。
从听到噩耗之后,她一直都没有哭,好像她的泪腺并不存在一样。
可是在常安、司辰这些富有经验的过来人看来,蒲英这样压抑自己,后果更加可怕。
不过,现在他们无法在她身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因为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他们要给失去独生女的路家二老一个交代啊!
师里要给路佳佳申请烈士称号、要接待路佳佳的父母来队、还要给路佳佳开追悼会……有这么多死者的身后事要办,现在没人顾得上照管蒲英的情绪和心理!
而且,因为她和苗苗是小路的同乡和好友,政治部还希望她们二人能担当起路家二老来队后的陪伴工作。
这个任务既艰巨又痛苦,但是两名女兵,一个哭着一个木然地答应了下来。
路爸爸和路妈妈在当天晚上就被接到了部队,他们在招待所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要求去路佳佳的宿舍看看。
蒲英和苗苗,以及政治部负责接待的干部们,一起陪着他们来到了医院。
医院的领导和战士排的排长都站在大门口迎接,一路上经过门诊、病房、食堂时,那些还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也都纷纷围过来和路家二老握手,请他们节哀。
很多人一说到路佳佳,就开始红眼圈、掉眼泪。
那个脾气好好、笑容暖暖的小女兵,平时在的时候,他们也不觉得她有多么优秀。可是一旦人没了,大家才觉得——啊,多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没了呢?好可惜啊!
从医院大门到女兵宿舍不过几分钟的路,一行人足足走了一刻钟。路家二老虽然勉强还撑得住,但已经潸然泪下无数回了。
最后,还是医院领导发话,让医生护士们各回各的岗位。才从人群中闪出了条道,让二老能够顺利通过。
蒲英和苗苗一边一个搀扶着脚步已经明显变软、快站不住的路妈妈,迈上了通往士兵宿舍的台阶。
进入女兵宿舍,当排长指点了哪张床是路佳佳的床位后,路妈妈就一头扑在了床上,不停抚摸着那铺叠整齐的被子、床单、枕头,口中“佳佳、佳佳”地唤着,仿佛那些就是路佳佳的身躯,仿佛路佳佳就躺在那里。
路爸爸则坐到路佳佳的桌前,一边听着排长的指点。一边用颤抖的手拉开抽屉,翻看着路佳佳用过的镜子梳子,以及她看过的书和写过字的笔记……在最后的一个抽屉里。放着路佳佳的漫画本,还有厚厚一叠《飞龙报》副刊。
“小路画的《女兵日记》在我们师特别受欢迎,我们医院本来已经批准她明年报考军艺的,没想到……”
排长,这位在药剂房工作的三十多岁的士官。说到这儿,也摇着头,说不下去了。
路爸爸路妈妈都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报上的《女兵日记》,仿佛从那儿就可以看到他们的女儿在军营的生活过得到底如何。
翻着翻着,二老的眼睛就被泪水模糊了。
啪嗒,啪嗒。一颗颗泪珠滴在了报纸上。
路爸爸一边用手背抹泪,一边说:“这真的是佳佳画的?她那回打电话说,在师报上发表了漫画。我。我还不相信,还说她学会骗人了,哎……”
路妈妈就只会痴痴地看着那些画,一遍遍地唤着女儿的名字:“佳佳,佳佳……”
苗苗哽咽着说;“叔叔。阿姨,这些画。真的都是佳佳画的。其实,她特别有才,会画画,会绣花,会缝衣服……她画的这些画,我们当兵的都特别喜欢……”
一直咬着下唇的蒲英,突然开口道:“不光我们喜欢,连首长们也特别喜欢。我们师的孙副政委曾经指示,要把佳佳的《女兵日记》整理出版呢。”
陪同的政治部副主任和医院领导等人一听这话,不由得面色一变。
路爸爸和路妈妈在泪眼模糊之下,并没注意到领导们的脸色不对,只是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们:“是真的吗?”
几位中层领导正面有豫色的时候,蒲英已经干脆地答道:“是孙副政委亲口跟我说的,当时总部的贺副部长也在场。如果不信,我可以和他们当面对质。”
副主任的脑子转得也很快,马上走上前,诚恳地说;“孙副政委是说过这事,我们也是打算等路佳佳的作品再积累多了的时候,给她出版的。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们会抓紧的,一定尽快让两位看到小路的画册!”
路爸爸感动地站起身,鞠了一躬:“谢谢部队首长的关心!谢谢!”
他说着说着,已经是老泪纵横,而边上的路妈妈更是掩面大哭。
不过稍后,副主任趁二老在整理路佳佳的遗物时,把蒲英和苗苗拉了出去,问:“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