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西面边境,过了玉门关,便是通往西域诸国的方向。偶有通商,但随着纪朝国力的衰弱,已经百多年的时间,没有西域使臣朝贺,先前的都护府,以及开个十余个通商互市,也一度荒芜下来。无了侵扰,繁衍在玉门关一带的羌人,仿若棘草疯长,占据更多肥美的绿洲之地,这二三十年的时间,一个个的羌人小部落,迅速跻身成为大部落。凉州有远见之士,曾上谏朝堂,言“羌人之患,恐胜于北狄”,但朝堂不事,唯有曾经的老凉州王董滕,分兵驻守边境,抵挡羌人入关。轮到董文做凉州王,这拒敌的政策,已然是变革了。“借羌兵破蜀”,便是董文和司马修的既定战略之一。“昔年,高祖尚且敢借蛮兵,主公欲成大事,可效之。”董文笑着同意了。几日的时间过去,一支三万人的羌兵,骑着战马挥着弯刀,呼啸着奔入玉门关。“凉州大兴,当以风云之志,席卷天下。吾,凉王董文,愿领浩浩大军,与诸位共生死,杀出一个太平盛世,万族融融!”立在城头上,董文意气风发,继而抬手,指去蜀州的方向。“我凉州大军的下一个目标,便在南地蜀州!”“天下皆反,我凉人将出帝王!”只等董文说完。城关之下,无数的凉州轻骑,枪盾,以及呼啸而至的西羌人,皆是挥着武器,放声长吼。……凉人兵犯的消息,传遍了蜀州每个角落。多的是各种百姓,或徒步,或牛车,送来了为数不多的粮食,自愿入伍当作民夫。一个个的士卒,在成都城前操戟披甲,整装待发。李大碗哭哭啼啼的,要帮徐牧系上袍甲,约莫是不熟悉,到最后,还是大着肚子的姜采薇,红着眼睛,一线一索地系上。“莫哭,很快回来。”阳光下,徐牧露出笑容。“你也知晓,我时常要拼命。这世道便是如此,做东家时,富人狗吏欺我,我成了蜀王,依然有势大的人来欺我。”“但他们都输了。我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我徐牧,便是乱世的长枪,我长枪所去,便敢杀出一条血路。”转过身,徐牧脸色凝沉。在他的身后哦,李大碗的哭声,以及姜采薇的啜泣,都跟着响了起来。“诸将——”徐牧走出王宫,冷声怒吼。“主公,我等在此!”一时间,司虎弓狗,于文柴宗,韩九和诸多的裨将,以及贾周和东方敬,都出现在了徐牧左右。“柴宗,此行你莫要同去,依然留在南林郡,若虎蛮敢趁乱,便领万人以及开荒的边军,守住隘口。”柴宗点头,约莫是早知道了这个结果,很快转身离开。“于文,你领万人,和东方军师奔赴峪关。我估计,凉人会在峪关之外修关筑寨,企图堵死峪关的出路。你全权指挥,若事有不吉,便退回峪关。”于文刚要领命——却不料,坐在木轮上的东方敬,忽然开了口。“主公,能否换将?”这一句,不仅是徐牧,连着于文等诸多将军,都有些愕然。整个蜀州十四郡,于文堪称最稳重的首席大将,正是担心峪关方向,徐牧才派了于文过去。旁边的贾周,并无任何异色,脸庞上微微一笑。“小军师,你嫌弃我老于不成?”于文脸色无语。“于将,主公,并非是如此。”东方敬呼出一口气,“凉州的请报上,不仅是于将,还有柴宗,樊鲁这些将军,都会有详细的信息。司马修打仗,向来喜欢知己知彼。”东方敬顿了顿,抬起手,对着于文一个长揖。“但如我,这种籍籍无名之辈,当入不得凉人的法眼。若是我这个无名之辈领军,定然会被凉人耻笑,蜀州无军师,一个跛人都能上位了。”“凉人携裹大胜之威,如此一来,只怕会更加轻视。”“吾东方敬,愿立军令状!”听着,徐牧大致明白了东方敬的意思。东汉末的陆伯言,便是配合白衣渡江,以籍籍无名的书生身份,使对方骄兵,奇袭荆州大胜。“同意。”徐牧凝声开口,“但不知伯烈,想带哪位将军。”“韩将军。”正在最末的韩九,听到东方敬的话,整个人怔了怔。他不太懂兵法韬略,虽然在学了,但水平还是不太行。更多的时间里,他更像是一个城卫队长啊……一念至此,韩九刚要拒绝。却不料,东方敬已经再开口,“韩九将军与我一样,同是蜀州无名之辈。如此,便让两个无名之辈,替主公立下一功!”韩九只觉得胸膛在烧,一时也忍不住,急急开口。“主公,我老韩也立军令状,随小军师去打仗!”“同意。”徐牧走前几步,替东方敬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到最后,犹豫了下,又从旁取来一方头巾,小心裹在了东方敬头上。“春雨尚寒,怕伯烈着凉。”没有羽毛扇,也只好取了一柄折扇,放到东方敬手里。“纶巾和扇……东方敬谢过主公好意。”“我留三千连弩营给你。伯烈,请万分小心。”徐牧抬手。在徐牧之后,诸多的将军,也跟着抬手。“小军师,韩将军,万分小心!”“承蒙主公与诸位的好意,东方敬,定要取下一次大功,献于列位!”坐在木轮车上,东方敬捧手而起,掷地有声。……时间紧迫。并没有太过耽误,带着余下的诸将,还有贾周,以及在后的近两万大军,徐牧准备奔赴州外的白鹭郡。推着粮草辎重的民夫,也开始在微雨中,喊着号子动作起来。沿途所过,多的是各种军眷和百姓,跟着一路相送。有人唱起了蜀辞。“愿君南行,行至蜀苍。”……“巍巍如山,似我儿郎。”……“我蜀人皆有英雄之志,何不敢保家卫国!”徐牧举着剑,抬头怒喊。跟随在后的将士,纷纷振臂跟着长呼。坐在马车里,贾周同样目光灼灼。在春雨中,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齐齐跪地捧手。“吾王,凯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