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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兰府里也栽着大片的木芙蓉,每逢夏末秋初,姐姐们会请来京中最好的工匠,将花瓣织缀进她们的珠宝首饰里。编花环也是闲暇时的乐趣,那时他年纪还太小,参与不了哥哥们的投壶游戏和谈文论道,而姐姐们不吝带他一起。
曾以为永远尘封在记忆里的童年,此刻竟然能这样平和地讲起,也许是因为他终于走出了那个血色的夜晚。
谢萦将花环戴在头上,向他展颜一笑,兰若珩t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然轻声说道:“到祭星典礼的时候,我去射下一只大雁给你好不好?”
“你说什么,你是个术士啊,”少女嘴角笑得弯弯,“你这辈子骑过几天马?和他们比?”
她又躺了回去,赤裸的脚尖很惬意地踢着溪流里的水花。
天高野阔,水声潺潺,远方传来骏马的嘶鸣,兰若珩坐在一旁,忽然希望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在北方尽头的草原上,她闭着眼睛快乐地哼着歌,而他就这样一直一直看着她。
要将这一刻留住,他还需要付出多少?
兰若珩微微低下头,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焦躁,就像一种始终盘桓在心上的隐忧和阴霾,这一刻终于追上了他。
讨谢萦开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的哥哥却完全相反。
谢萦偶尔会发脾气,李慕月却从来客气温和,永远是一张柔和的笑脸。
只是只有面对妹妹的时候,才能让人感觉到那是出自真心的微笑,对他来说,那样的笑容却成了一张很坚固的面具,让人无法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跟随他们兄妹的半年以来,他在术法上的进境一日千里,与在洛阳城中时早已是天壤之别。除了不世出的天赋,这也是在终于得蒙指点之后,昼夜苦修的结果。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几乎脱胎换骨,走完了常人数十年的历程。可无论他进境多惊人,李慕月也只是很平静地说一句不错。这不是因为要求严格,因为他偶尔遇到困境时,李慕月也从不鼓励或催促。
温和的态度背后,是某种近乎冷淡的审视。他同意了妹妹把他带上旅程,却并没有真正接受自己。而以谢萦对哥哥的依赖程度,她并不是不可能再一次在洛阳城中那样,随哥哥一起一声不响地消失,兰若珩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就算他再有天赋,再刻苦努力,想与妖君的兄长相比,也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事情。要怎样才能得到他的认可?要怎样才能让他觉得我有资格陪在你身边……兰若珩望着身旁的少女,指节一时因为用力而绷到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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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年第123456度的汗流浃背查资料时间,作者是资深文盲,高二之后就没学过地理历史,如有什么bug请原谅……
石中火
帐篷里一灯如豆,喀齐格拖了一条鹿毛毯子来,给兰若珩铺好床。
隔着一点距离,少年坐在帐篷的帘子边,膝上放着一只箭袋,正低头看着那支黑羽长箭。修长的手指先紧紧握成拳,再缓缓张开,仿佛在回忆拉弓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