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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虽然有时候奇怪,但肯定是好人!”霍昭黎依然坚持主张。
“好人?”程逸岸皱起眉,像是吃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食物,嘴角又如往常般轻蔑地弯起,“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放眼天下,却哪里有人承受得起?”他回头睨着霍昭黎,眼中显出几许同情,“昭黎,这世间的事,没一件如你想的那样简单。”
霍昭黎怔怔看着他在溪中清洗的双手,脸现迷惘,随即又恢复清朗的神情,笑道:“娘也常说我笨。这世上的事,我不懂,大哥懂就好,大哥自然会慢慢教我。”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程逸岸背对他,想象那灿烂得几令星月失色笑容,开始觉得头痛,“说到教你,刚才那个能飞起来的法子,你觉得怎样?”
霍昭黎高兴地道:“那个很有用啊!如果能够飞得像大哥那样好,以后村子里石榴桔子收成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就不能想点别的用处?
程逸岸越发觉得头痛。咬咬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慈祥,柔声道:“既然如此,我便来教你吧。顺便还有些别的功夫,你学了,日后行走江湖会方便些。”
霍昭黎一个劲点头,开始想象收成季节能帮到多少邻居。
“你听好,我所使的轻功,共有三套。青云梯用于空中腾跃,乱石步应敌时能奏奇功,快哉风则是逃命本事了。刚才教过你的口诀,是青云梯的入门法。‘青云梯’语出‘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他站起身,见霍昭黎一脸迷惑,解释道,“那是李白的诗。”
霍昭黎愣愣重复:“李白?”
“对,就是那个李白。”
“哪个?”霍昭黎转头四处看,还是没见到周遭有“那个李白”。
“你不会……不识字吧?”程逸岸试探着问,心中已绝望了七八分。
“我娘教过我一些大字,不过没好好学。”霍昭黎挠着后脑勺,嘿嘿笑得挺不好意思。
程逸岸额上青筋暴起,善意耐心的表情再挂不住,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明天开始,给我好好从头念书!”
别的江湖人怎样他不管,但是身边黏着个连李白也不认识的主儿,他是断断不能忍受的!
“大、大哥,你的脸、你的脸——”方才程逸岸站的位置背光,霍昭黎看不清他的脸,现在靠近,才发现程逸岸面容已与之前不同。
丝毫未被他的诧异语气感染,程逸岸无所谓地道:“连那个吃白食老头和呆瓜捕头都认得出我,那张脸自然不能再用了。咱们兄弟一场,也该让你见见我的真面目。”
霍昭黎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之前他扮店掌柜和树林中遇到时,是同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这几日装成乞丐时,则是截然不同的卑琐扮相,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轻易认出来了。本以为其中有一张是他的真容,想不到,真正的面貌竟是这般……可惜。
本来算是斯文清秀的容貌,右边脸上,却被一块的暗紫色胎记笼罩他由额头至脸颊的大部分皮肤,夜里看来,甚至有些狰狞。
霍昭黎心中一颤,握住他手,低低地道:“大哥一定不好过吧?”
“什么?”程逸岸一愣。
“我小时候一次出了疹子,脸上都是一粒粒的红斑,经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来看我,竟然有人吓得哭着跑掉了。虽然过没多久疹子就退了,但想起当时他们的样子,心里还是会很难受……”再抬起头时,眼睛周围竟然红了一圈。
“你伤心什么啊?真是个小孩子。”程逸岸粗鲁地将手从霍昭黎掌中抽出,受不了地按住他的头猛拍。
“我当年只用五天就能踏到三丈以上。”程逸岸木然看着不知第几次摔在地上的霍昭黎。他早知道霍昭黎不怎么聪明伶俐,却没想到他竟然苦苦练了整整半个月,才到这种程度。
霍昭黎吃惊地道:“大哥真是聪明。”
“你——继续。”程逸岸翻个白眼,背过身去,掏出一个香瓜吃起来。连他这素喜损人的都骂得累了,只求眼不见为净。这几日,程逸岸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上都在督促着霍昭黎习文练武。成果是他会颠三倒四地背《梦游天姥吟留别》以及能一口气窜到半空——然后跌下来。
之前借宿的村庄,清静空阔,本是习武的好地方,可是霍昭黎到了那里,便劲道十足地与农人一齐收割谷物,压根把“正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程逸岸一怒之下,第二天就拖着他启程,顺道再加背《赤壁赋》两篇。霍昭黎心中自不情愿,但他性情本就温顺,被这结拜大哥冷冷一瞥,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程逸岸不说要去哪里,霍昭黎也没想要问,这般走走停停,现在已到了湘鄂交界的一处镇上。程逸岸脸上醒目的胎记,必然引来旁人目光,但他本身举止自如,丝毫不见卑怯之相,倒让别人无从另眼相待起了。
每日总要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做早课,今日同样以霍昭黎被狠狠痛骂收场。禀赋虽不高,但勤能补拙,程逸岸的这义弟,总算是能中规中矩地踩出“青云梯”的步子了。
“明日开始一边练青云梯,一边教你些拳脚功夫。”
看程逸岸踌躇满志的样子,霍昭黎心中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大哥的好意。
二人边走边说,不多时来到市集。现在辰时已过,街上一片热闹景象。霍昭黎暂时不去想明日的苦难,东看看西看看,十分开心。
“快给我抓住,别让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