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片刻,陆斌便奉茶而归。
他并不会泡茶,在他固有观念里,茶叶这玩意,加过滚烫开水等同泡好,接下来只管着喝就行。
茶水用竹筒杯装着,奉茶的姿势也不标准,直通通就端了上来。
袁宗皋笑呵呵的接过,品了一口之后也不皱眉,反而夸赞了一句
“老陆,真不愧是你的后人,跟你当年手艺一般模样。”
“诶,袁先生说的是哪里话,这小鼻子小眼睛的,分明就是和我年轻时一个脸模子扒下来的,不肖他爷还能肖哪个?”
“呵呵,这小家伙,可比你要有才干的多,你当年也就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可这小子,生来便是做大事的人,也不知道你这老家伙走的什么运道,家中竟然出了这样的后人!”
“主要是我,我的能耐大,祖上又积德,所以就得有这么个好孙儿。”
“老不修!”袁宗皋笑骂了一句,微微啜了一口茶水,指了指边上凳子,示意陆斌坐下。
陆斌犹豫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位袁先生,像传统文士更多一些。
他试着双手过胸,做抱拳状,深施一揖,然后才恭敬坐下。
“袁先生,我爷爷叫我多问问您,可晚辈我也不知道问些什么为好,但爷爷又说,他三年不着家的原因,您知道的比他还要清楚,小子便壮着胆子问了,是不是因为我爷爷,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往外出溜,乃是您的安排?”
袁宗皋端着茶杯的手终于停住,轻轻将其搁置于桌上,颔首点了点头。
“是他自己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原来如此,看来,我爷爷也不总是在京城之中,办自己锦衣卫的差事了,对否?”
“没错,陆墀只是个总旗,又在锦衣卫内始终故意不站住跟脚,就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会安排给他。”
陆斌点了点头,一丁点儿思索的意思也没有,直接便问。
“爷爷干的事情,是不是跟陆家有关?”
“是,且对陆家有好处。”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看来,袁先生您,我爷爷,都对武宗皇帝之死,有所预料,对否?”
“。。。。。。了不得的小子,能告诉老夫,你怎么判断出来的呢?”
“一半是因为您。”
“我?”
“作为先帝孝宗安插在兴献王叔叔身边的长史,您的表现太过于镇定了,从安陆离开,到现在,我这才是第二次见到您的面,而您,却已经将我计算了许久的琐碎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如果,您不是早有预料,这我想应该说不过去才对。”
“原来如此,那另一半呢?”
“另外一半是因为江彬。”
“江彬?”
“准确来说是江彬将武宗皇帝带离军队,带离锦衣卫,二人几乎等同独处的这段空白期,这是一段,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空白期,因为除了王阳明王先生在内,当时将江西时局稳定下来的数人有所举动之外,一切都显得太平淡了,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武宗是在被江彬带回来之后,驾舟游湖,失足跌水,寒气入肺而引发旧疾。”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一叶扁舟,孤身一人,在他军队环伺之下。。。。。。袁先生,皇帝真的可以做到这样不顾他人劝解,一意孤行吗?而十万大军中,真的连一个意识到皇帝身份含义的人都没有吗?都不怕死的吗?”
袁宗皋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一声叹息从喉咙里悠然叹了出来。
他有些想不明白,这陆墀家风水到底好在什么地方,他家就是祖坟冒青烟,都已经解释不了这孩子的天资为何这般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