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明朝的衙门,二品尚书都没有旬休,更别说他们这些品级都没的小吏了。除了冬至过年,都要到衙门去的。不过他们东厂衙门向来宽松,只要没什么要紧事,迟到早退都不妨事。于是姜寒星也不着急,一边拿了扫帚扫门前院子里的雪,一边等方明回来。
方明倒还挺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叩门声便响起来了。
“给,大雪封了路,药材难运进来,比平日里贵三四钱呢,”药贵了三四钱他便少了三四钱,方明唏嘘得很,从破袋子里掏东西的动作都依依不舍了起来,“哦对,还有,路上有人给了我这个东西。”
掏了许久方明才掏出了药,还有一个小盒子,一块儿递给了姜寒星。
寻常的木质方盒,上面有个小搭扣,是扣着的。姜寒星翻过来覆过去,没看见盒子有什么特殊的,便打开了。
里面是一只翡翠镯子。
首饰这种东西,她平日里不怎么用,便也不怎么关心。但就她这么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来这镯子极好的成色,一晃有水在里边流似的,雪光映衬下盈盈一汪碧绿。
“少说五十两银子呢,”方明在旁边艳羡的眼神,“哎呀,你看这成色……”
姜寒星合上了盒子,她大约知晓是谁,但问一问还是必须的:“谁?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至于人,”他一摊手,“应该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到底是谁,这我可真不清楚。我买药回来的路上遇见的,身后一群丫鬟跟着,可气派了,穿得也气派。看见我一人路上走着,便下了轿子,说我说这么冷的天还要出来讨生活实在是可怜,又让丫鬟去轿子里拿了这盒子给我——哎,你说她什么都没说,万一我真的不明白——或者装不明白,自己收着了怎么办?”
“因为确定你能明白,不敢装不明白。”姜寒星并不理会他的俏皮话,“到底是谁?”
“真就是偶然碰见的,”方明打着哈哈,“能想明白原来不是真给我的已经很难了,哪儿还能知道她是谁啊?”
姜寒星倚着门框,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却能想明白时转交给我的,方明,我觉得你当我傻子似的——当初你我可是说好的,我给你一隅安身地,你要帮我办事,结果,你们丐帮原来就这么遵守诺言的吗?”
丐帮这种东西,坊间话本里是经常有,实际上真有没有。虽方明偶尔吹牛的时候总是肯定地说他们丐帮如何如何,但姜寒星还是觉得有待考证。
反正她见过的乞丐,绝顶高手无,偷鸡摸狗的勾当倒是会不少。
不过至少京城的乞丐流民之间,确实是有组织的,会划定地盘,有上下层,下层每天有定数日俸要交给上层的。当初方明就是交不够每天的日俸,才去哄骗了她来做帮手。
但新人来了呢,是要一层层知会上去的,一人一份人头钱。
方明当时为着自己轻便没说,就是坏了规矩,故被发现之后便挨了打,原来的地盘也趁机给人抢了去。
乞丐之间也是有竞争的,别的乞丐都不肯让他去落脚,去了便打,他也只好一直流落着。直到后来又遇见已经搭上了东厂挣了钱租了房子的姜寒星,见他着实可怜,又念着他当初除了坑她的钱别的倒也还不错,就在大门下给了他一个角落,才算是稍微安定了下来。
“别胡说!”方明赶紧摆摆手,“我们虽是流民,也是本分的流民!天子脚下,哪里会做那等拉帮结派的事!”
“都流民了,还本分。也罢,”姜寒星她伸出手作关门状:“你真不肯说我可就回去了,你又不愿守约,那以后便桥归桥路归路,明日……”
虽丐帮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声势浩大,但毕竟人多,又一天到晚到处跑,情报灵通的程度这确实是一等一,东厂锦衣卫也没少在他们那儿买消息——所以京城哪里会有他真不认识的人,真不认识他也不敢接这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