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杨昀便又想,姜寒星是不是还是因为当时周臣的事。他其实也看得出来,姜寒星是个很不爱麻烦的人,但如今清江这事,显然又是件麻烦事。
虽他并不知东厂内部倾轧究竟如何,但姜寒星还要到此处来,显然同他当时种种是有关的,不是他说一两句没违背承诺就可以的。
杨昀自知这事是他的不是,所以后来姜寒星偶尔进来与他们同行时,杨昀一直很识趣的没多言语,姜寒星出去,他也并不阻拦。
但现在仔细想想,姜寒星其实从来没朝流露过不耐神色,甚至旅途寂寥,她有时还会主动过来把他逗上一逗,她一直在避着的,是徐桓之。
杨昀看看徐桓之,又看看姜寒星,事到如今,也还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究竟有什么龌龊。
毕竟,对于他来说,徐桓之就是兄长,他还在国子监读书时就认识,和气又好说话,虽有时处事有些过于不得罪人的,但为人一直是没问题的。而姜寒星,虽一开始他对她印象十分不好,可后来了解多了,也知她有她的不容易,虽有时手段她不能理解,但本质不是什么坏人。
杨昀的二十来年的世界里,一直是非黑即白,都不是坏人,那能有什么嫌隙呢。
然而就在现在,杨昀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叔父与姜寒星都同他说了许多遍他却一直没能明白的话:人或无好坏,但总有立场。
如此以来,许多杨昀先前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如今也都注意到了,譬如在姜寒星来找他之前,徐桓之同他说的那一番话。
当时杨昀一直当时闲聊来着,因为确实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他最近在读什么书,又说同叔父有联系没,叮嘱他这边冬天湿冷,让他注意些保暖,又说起这次同行的人,说了姜寒星有些嘴硬心软,又说起吴垣培。
当时徐桓之原话是这样:
吴大人这个人你不清楚,平日里也没什么旁的兴趣爱好,就爱把玩个宝石之类,两湖多矿,听说好像也有水晶之类矿藏,不过你可别当着他面这么跟他说,他这人爱名声,从不肯在人前提起这个,怕人家说他是索要贿赂,哎咱们是不是已经进两湖了,这个村子看起来好像就是矿村。不知道矿村是什么么,就是男的都到矿上做工去了,村子里只有老弱妇孺,也是怪可怜的,可惜吴大人不让留宿,不然我们也好趁机给予些钱财,也好让他们过个年啊。
徐桓之说话就是这样,淡淡的,从来不会要求人非要去做什么,但杨昀现在细想他同他说这些话的意,是要他将一些诸如这村子是矿村之类的话同吴大人讲一讲么,是。他真的有将这些话同吴大人说么,说了。因为他当时要说服吴大人,他这些话同姜寒星那些话混在在一起,确实现成的、很好理由。
这么从头到尾一想,杨昀再看向徐桓之时浑身都发毛,且愤怒,他们两个也这些年交情,他把事情利害都说清楚,果真是正确的、应当去做的事的话,他不会不去的,何至于如此算计呢,现在他都怀疑先前姜寒星先来找他,他后又来找他,也都是算算计好的了!
杨昀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这回姜寒星没拦他,她手放到火上去,悠然自得地烤。
她这人就是这样的坏,自己有求于人时急过,便见不得人有求时不急。
有求于人的人,不能急一急,稍狼狈些总是应该吧。
然而竟还是没狼狈成。
一抱孩子的妇人忽然开口接过话茬:“咦,是沼泽地里那个青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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