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感觉有人在戳她肩膀,姜寒星惺忪两眼一睁,才发觉已进了城,都到承平坊了。
戳她的是吴荃。她没说话,赶车那老汉也没敢走,旁边站着,还挺局促,弄得姜寒星也后知后觉的有点过意不去,她问吴荃要了些碎银,要给他作报偿,他却不肯收,说是先前跟她一块回来的那位大人,已经给过了。
谁?徐桓之?那他人还怪好的。
贾峥还在吴荃家柴房里关着,姜寒星没空在这种事上费功夫,他说不要,她也就没再给,身上斗篷掷给他,说了句天冷路滑,老丈小心慢行,而后便一路急匆匆只是要去见贾峥。
走得太急了,徐桓之别在她腰间的小纸条,她都直到站在贾峥跟前时才发现。
姜寒星当着贾峥面展开,还是先前吴荃传来的那封信笺,背后又添了一行新字:昨晚之事,若有需作证验伪处,在下必尽心竭力。
如此尽心竭力,“人好”都不足以形容了啊。
姜寒星把纸条团成一团塞进袖子里,笑了起来。
“什么穷鬼索命的传说,我是不信的。”
一直沉默的贾峥,因为她这个笑,忽然开了口。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周臣是因为我那些饭菜而死的,对吧。”
贾峥不是没见过世面人,从沈环告诉他姜寒星好像要去金桂坊见谁,他匆忙追过来,却刚到这边岔路口,就被人一个手刀砍晕,拖到这小破房子来,他便知道,什么姜寒星也对周臣的尸首周臣的钱感兴趣,全都是假的,她是在查这案子,周臣的死有猫腻。
所以后来吴荃过来问话,问什么他答什么,非常配合。
姜寒星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消息的同时,他也能从姜寒星想要得到的消息里得到消息。
如今局势对他来说不大好,但未必一点儿也不可以争,他在南七道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姜寒星拉过一个凳子坐,点了点头:“理论上确实如此。”
“可我并不知道那些饭菜有毒。”
贾峥已经努力在作镇定状了,可他说话时不由自主往前倾的上半身,还是出卖了他:“我可以提供证据,那些饭菜自我手中出时,绝对无毒。寒星,你知道我的,我就是图他一点钱财,诏狱里大多并非寻常人,收他们些钱偶尔帮他们改善改善口味,这种事常见……”
“可木薯、菊豆,鲜百合,一起吃的话,就有毒了。”姜寒星很温和地跟他解释,“也没关系,这种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贾峥不服:“那就是他自己找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姜寒星就没有再回答了,她只是看着他。贾峥那张总是写满了精明与贪婪的脸,在这样的眼神下,终于渐灰白下去。
沉默良久,他最终还是又开口问:“你是谁的人?”
“说不上谁的人,”姜寒星还是很温和,“是林明雨找了我,让我来查这事。你知道的,段百户倒台了之后我跟着受牵连,我想不想掺合的,其实我说了也不算。”
林明雨背后是王沛,这谁会不知道。
贾峥再次沉默,却仍是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周臣的那笔赃款,我绝对不会再插手,我,我这边还另有线索可以提供!你看……这样行吗?”
姜寒星眼神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悲悯了:“贾兄,你也知道的,厂公他,不至于真缺那点钱。”
最后一点希望也死掉,贾峥这才明白,不管他怎样的往上爬,一朝卷进大人物风云里,他依然是那个全然不能由自己的蝼蚁。心意实在太灰冷,脑子反而清楚了起来。他想,这么大费周章的,林明雨亲自出面,还要姜寒星暗中查找,最终结果也绝不会是为了他。
就算他或是其中一环,只要不是不可或缺哪一个,都可以有回圜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