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只有同级及上级造访,才会开大门迎客,但苏幼薇是特例。
彼时,俞君泊正坐花园里,面前摆放着一张琴,莹白的手指跳跃在棕色的琴弦上,微风轻拂,乐章如松下溪间水,缓缓流淌而出,美得如同一幅流动的画。
“王爷,苏大小姐在门前等候。”管家匆匆过来,但步子很轻盈,没发出什么声音,“据说,苏小姐身着麻衣,妆容不大端正。”
“随她。”俞君泊淡淡道。乐声平缓,有些祥和与静美,便如漂浮而过的白云,给人以舒适的感觉,让人心灵放松。
“要老奴打发她走吗?”管家问道。
“不用。”俞君泊声音很轻,不知想到什么,眉心微微一蹙,双手一按琴弦,优美乐声戛然而止,“让她入府,允她留宿一夜。”
管家讶异,迟疑道:“但她一个姑娘家,又将是太子妃,若留宿在府里,怕是不妥!”
“太子已退婚,左相府也已赶她出府。”俞君泊回道。乐声再起,依旧淡泊清幽。
管家一怔,喜上眉梢,笑道:“老天有眼,她终于遭了报应!”这是他的心病,凭何那样一个女子,也能做太子妃,当一国之母?
俞君泊补了句:“太子退婚,是因她心念着我。左相为保她一命,便逐她出府。”
“苏小姐心念着您?”管家心头一阵腻歪,皱眉道:“王爷信吗?”
“若是信,本王便是她手里那根能熏出泪的大葱。”俞君泊闭上眼,将名琴推开,已无再奏兴致,“三年少见,她竟已开始行骗。”
管家脸色古怪,自家王爷的话他都懂,唯一不懂的,便是王爷为何要让苏幼薇留宿?
让她留宿街头,岂不美哉?
“小姐请随我来。”丫鬟在前带路,这是个新来的,以为苏幼薇是贵客,还保持着尊敬。
但她走着走着,便发觉不对劲,只因路过的仆婢脸色不好,全都盯着她后面的贵客看。
苏幼薇低眉顺眼,心里直感叹着,昔日原主拉了一波多大的仇恨啊!
她住西厢房。三年前,原主偶尔留宿时,是住在惜院,那院落早已被俞君泊命人拆了。
很快,苏幼薇感受到了仆婢们对俞君泊深深的“爱意”,因那全都作用在她身上,比如天黑了,不给点灯,让她摸黑呆坐着。
晚间,用个膳,拿筷子一挑,便有南方土特产——蒸熟的飞天大蟑螂。
再比如,饭后洗漱水,污浊污浊的,还游着几条蚯蚓;饭后散个步,不知何处飞来几个鸡蛋,新鲜的,刚从鸡窝里掏出来……
夜间的沐浴水,倒是温热,但在她刚坐进去后,便有一大盆冷水从房梁上降落;刚想出浴,发现衣服不见了,叫人也没有人应……
“这便是锦王府的待客之道吗?”苏幼薇大叫了一声,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发,憋着一肚子火,冻得打了个寒颤。
如今正值春夏交替之时,白日里温度适宜,但到晚上就有点冷。
屋里又黑,她摸黑走了几步,便撞到一个东西,发出哐啷一声响,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低呼道:“好痛。俞君泊,看看你养的人!”
待她拿到衣服,立即离开锦王府,睡大街上也不睡这里。他们是一群坏蛋,比她还坏!
忽的,门被推开,有人背着月光,站立在门口,淡淡道:“本王养的人如何?”他是用过膳,四处走走时,恰巧听到那句“这便是锦王府的待客之道吗”,才过来看一看的。
苏幼薇不语,缩在一个角落,抱着自己的胸,眼见门口那人入屋,吓得大惊失色,忙道:“你别过来!”
拜他的仆人所致,她身上还光溜溜的啊!
俞君泊似在冷笑道:“你当还是三年前,你话一出,本王便会乖乖听话吗?”他原不想过去的,但听到这四个字,又改变了想法。
“……”苏幼薇无语凝噎。随着他的走近,她如梦初醒,忙道:“我、我啥也没穿!”
俞君泊步子一顿,轻轻一呵呵,冷漠道:“你真当本王是那根大葱?”
什么跟什么啊?苏幼薇舌头打结,眼前的局面,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结结巴巴地道:“真的,不骗你,我真没穿……”
俞君泊随着走近,眼睛适应了光线,模糊辨认出,她缩在角落里,似乎真未着一物……
两人默默对视一会,俞君泊撇开了眼睛。
苏幼薇欲哭无泪,他为何就是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