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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夫人道:“这与华姐儿那天噩梦惊醒的样子何其相似,你咬破手指其实是想写字示警对不对?因为你说不出来?”
景华点头。点头之后又后知后觉开口,“是的。”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说出来,什么时候被压制着,只能一点一点试。
不能写下没关系,答案都在每个人心头。
廉夫人把所有的反常都联系起来了,又问,“你昨日被那络腮胡子大汉吓得手脚瘫软,为何?”
景华试图开口,又说不出,她起笔写字谜,廉夫人猜出谜底是“奸杀”,惊得后退两步才站稳,只觉得是自己猜错了,看丈夫和儿子的脸色同样凝重,才无奈的承认这个事实。
“为父呢?”廉老爷指了指自己,景华又写字谜。
好的,现在事情全部清楚了。大约半年后,廉景维会坠马而亡,廉老爷查证得到了某些证据,知道儿子的死乃是人祸,所以他告官以求公道。可官府并没有给出公道,而是屈服于权贵,所以廉老爷只能自己去讨公道,接受帝王征召,入京做官。做了一辈子学问,心思清明的他哪里应付得了官场,最终被陷害入罪,清明毁于一旦,狱中自尽而亡。廉景华则在京城被盗匪奸污杀害,家破人亡的廉夫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一条白绫吊死在帝都府门前。
可是,那个盗匪为什么会是范彬身边的护卫?害廉景维坠马而亡的是什么人?
“母亲,您还记得原恩嘉吗?”
“康伯爵府的女公子,自然是记得的,诗会才过去几日。”廉夫人反问:“你觉得她有问题。”
“只是感觉,当不得证据。自做了那噩梦,女儿看人不自觉都带着审视怀疑,心中惶恐不安。女儿总觉得原姑娘十分高傲,且乐于见我出丑。刚开始我以为是有爵贵女的自傲,或者心性不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现在想来,她是知道什么吗?还有芷阳郡主,那首诗是怎么流出去的?母亲把家里翻了几遍都没结果,郡主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我自问没有得罪的地方。”
“老夫行事,也甚少得罪人,即便有也是字缝里的事情,谁还较真?与那些王侯勋贵又何曾有过交集。”廉老爷皱眉自省,他和国子监祭酒蔡大人在学问上有分歧,两人论文道的文章满天下都传,这是他能想到最大的矛盾。可廉老爷相信蔡大人的操守,即便他是四品高官,自己只是一介平民,可学问不以身份论高低,廉老爷相信蔡大人不会对自己不利。
“是不是你年少气盛,在外面得罪人了?”廉老爷问儿子。
“儿子一向遵循父亲教诲,与人为善。也不曾自矜家世学问,遇到有同窗、同科有难,总要伸出援手,何曾得罪过人!”廉景维赶忙叫屈。
廉夫人重重搁下茶盏:“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华姐儿养在深闺,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会……”廉夫人说不下去,侧头擦眼泪。
“夫人说的是,我们清清白白做人,挡不住世上还有魑魅魍魉。不怕,不怕,咱们不是知道了吗?有了防备,便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廉老爷连连安慰。
“我理一理,先是我被权贵暗害,这位权贵是谁还不知道,但想必不是天衣无缝的局,不然以有心算无心,不会让父亲查到。权贵可列入怀疑的有芷阳郡主、康伯爵府女公子、范彬或者朱夫人。一切源头是我,若是我能避开坠马,反而顺藤摸瓜查出谁在背后弄鬼。”廉景维总结道。
“不止是你,我们一家都要注意,梦中挑你下手,不过是因为你成日在外诗会、文会不停,你最好下手。最后,我们一家,谁被放过了呢?都要小心!自今日起,你就不要外出了,我会对外宣称你学问不够,正该闭关读书。看到时候谁锲而不舍来邀你出门,去骑马、游湖、登山,做这些足以发生‘意外’的事情就知道该怀疑谁了。”廉老爷又对妻子道:“你也病了吧。华姐儿在家里侍疾,我也推了各地讲学的邀约,只在书院。”
“父亲不要瞒着我们,我和母亲、哥哥在家,您一个人在外如何支应?女儿得了这噩梦警示,从没想过独自一人解决,是因为相信父母哥哥啊!相信你们也会相信我!”景华非常担心,她怕父亲嘴上安慰他们,自己却独自一人战斗。
“我跟着父亲读书。”廉景维道。他年轻力壮,若是遇到什么困难,总能反应快些。
“若是有人拿我们做局,谎称谁出了事,父亲和哥哥不要着急,检查好车马,路上缓行。我和母亲绝不会出门,谁来请都不会,切勿中计。”景华补充道。
“是啊,我们也一样,我和父亲只在学院,这么多夫子学子看着,绝不会有事,妹妹不要被人引到偏僻地方,不要独自出门。”
两兄妹如同被害幻想症一般,一条一条补充注意事项。
廉老爷却不像孩子们这样天真,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兵书有云上兵伐谋,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些小人不过占了暗中算计的便宜,只要自家有了防备,就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到底是为什么呢?父亲和我是男子,在外行走免不得得罪人,母亲和妹妹只在内帷,又碍着谁呢?”廉景维忍不住嘀咕。
“谁能了解疯子的想法,除非你就是个疯子。”廉景华嘲讽道。
“说到关键了,做事总有动机,咱们一家被害,手段不一,也有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这伙人总有统一的动机,才会犯下这等恶事。”廉老爷如此猜测。
廉夫人的重点就不一样了,她咿了一声,叹道:“咱们就这样顺利说出来了,之前写不下来,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词不达意,现在居然能平顺说出来,你们发现没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