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潭寺的住持脱下僧服,与其余人一般着夜行服,瘦削的身体微微佝偻,精神矍铄,走到他的面前。
满身是血的陈崖落瞳孔惊颤,抬起头,“师傅,你怎么在这?”
住持的目光飘向不远处的马车,陈崖落唯恐他对燕洄下手,强撑着直起身子,而额上蜿蜒的血却浸入眼中,染得眸子赤红,焚起孤注一掷的坚决。
住持收回视线,看到陈崖落已近强弩之末,眼中泛起怜悯,轻声道:“崖落,她父母俱在,身世清明,她并非你的亲人,你心中应是知晓,何必这般护着她?”
陈崖落闭上一侧染血的眸,斩钉截铁道:“她纵使不是我的妹妹,也定然是知晓当年的旧事,师傅,请宽恕徒儿鲁莽,徒儿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何人。”
“是吗?”住持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异常残忍,“你或许不知,沈家落难就是燕洄一手酿成的,在你眼中单纯至情至性的女子,其实早与东厂有过合作。而且,她知晓此次沈家的内情,颜公公又怎会放她离京?”
“她怎会——!”陈崖落瞳孔巨震,下意识看向马车。
“你当初在太守府误伤了她,她没准早已认出了你。这次不过是利用你护送她出京。寻亲?哈哈,她与你非亲非故,怎么会任劳任怨地帮你?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崖落,别再固执了。”
陈崖落吐出血沫,低垂着头,辨不清神色,却仍是岿然不动地守在马车前。
住持轻叹一声,忽然出手将摇摇欲坠的陈崖落击倒。
一声巨响过后,周围又重新陷入死寂。
燕洄猛地睁开眼睛,她不知何时从趴坐的姿势换了仰躺而睡。
四周被浓重的夜色包裹,伸手不见五指。
她尝试睁大眼睛,却依然一片漆黑,小声地唤着陈崖落,没得到丝毫的回应。
情势不对,她猛地爬起,却忽觉后颈刺痛,伸手摸到一片红肿。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发现周围空间大了数倍不止,显然早已不在马车上。
这时她才察觉到面上紧绷的束缚感,抬手碰到一圈非金非玉质地的环,牢牢地锁在眼前,遮蔽了所有视线。
难怪她无法判断时间,竟是被人设法夺了视物的权利。
第62章第62章
燕洄目不能视,仅能凭借双手触摸各处陈设,以此判断身处环境。
她扶着床边,小心挪坐到脚踏,手下按着的实木漆面光滑,镂雕繁复的花纹,不是一般的人家能购置得起的陈设。
燕洄拽着锦纱床幔站起,伸长手臂前探,确定无障碍后才一点点挪动脚尖。
饶是如此小心,她还是被不时出现的方凳、供案绊倒,扑在柔软的地毯上,也不算多疼。
毯面为棉纱编造,凸起的绒面花纹十分流畅,痒痒地扫在手心,燕洄几乎已能确定,这间屋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燕洄撑着膝盖站起,贴着墙面慢慢摸寻着,很快就摸到了紧闭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