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骨骼似乎出奇的柔韧,这一仰的角度直接将上半身折叠,苏逸抛出的金叶子自然落空一半,同时她手中弯刀一扫,黑暗中银色光芒暴涨,如是一道撕裂天地苍穹的闪电划过,再有两片金叶子被他的刀锋击落,只最后一片实在避无可避,贴着她手边手臂擦了过去,在她宽大黑袍上撕裂一道巨大的破口。
苏逸摇摇看着高处那人,怔了一怔——
能于瞬息之间避开他五枚暗器的高手,这世间可是没几个的。
旁边的延陵君已经一把拽了他:“走!”
三个人,三道影子迅捷如虹影,纵身一窜就在旁边高低起伏的院墙之后隐没了身影。
那人黑纱之后的目光仍无一丝波动。
苏逸于半空中回头,却见她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单手扶着腰际弯刀的刀柄默然不语,以一个俯瞰天下苍生的姿态重新去关注她脚下的战局。
仿佛——
方才双方之间铁屑交锋的那一幕并不曾发生过。
巷子里面的厮杀声逐渐被抛开,三人也不在这个是非之所多留,直奔了延陵君的住处。
映紫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发髻被暗器打乱,披头散发一身的狼狈。
延陵君看她一眼,道:“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映紫也不逞能,领命去了。
苏逸已经自来熟的过去屋里倒了杯茶递给他,他自己也捧着茶碗靠在一张软榻上悠然抿了一口茶,道:“九城兵马司的人随后就会赶到,不过今天出动的那批刺客也的确是叫我大开眼界,至于拓跋淮安到底有没有那个运气脱困,那就要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延陵君走过去,以鞋尖拨开他霸占了整张睡榻的长腿,自己也弯身坐在另一侧,眼底幽光闪烁,又带了莫名讽刺意味。
他不接话,苏逸也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脑中还是不住回想之前与那黑袍客交手时候的情形,拧眉唏嘘道:“真没想到那老爷子手底下还训练出这样的一批人才,这些年世人只知他治国的手段极为严苛,不曾想背地里用以暗杀和执行秘密任务的人才也这样的出类拔萃。”
延陵君和他的关注点明显不同,闻言便是轻声一笑,摩挲着手中茶杯道:“你不觉得那人的表现很奇怪吗?”
“嗯?”苏逸的思绪被打断,饶有兴致的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延陵君笑笑,信手自手边棋盘上拈起一枚黑子,屈指一弹将对面的一闪窗子撞开。
外面浓郁的夜色透进来,天际却已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她的目光沉静而幽远,这才不徐不缓的开口道:“以他当时所站的那个位置,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不为过,没有理由之前映紫两次出手她都无所察,偏偏是在最后关头要无声遁走的时候才被他逮了个正着吧?”
苏逸沉吟:“你是意思——是她有意放水?故意让映紫得逞,好把苏霖他们一起引过去?”
“为什么?”延陵君却是不答反问,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边棋盘,对苏逸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苏家兄妹和什么人会有此深仇大恨?你当是知道皇家培养密卫的规矩,这种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掌权者手中把持的杀人利器,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能叫他在执行任务其间公然放任这样的纰漏发生?”
莫说是皇家密卫,就是普通的勋贵人家训练出来的死士,那也绝对不允许他们保留私人感情,因为——
感情往往会坏事!
苏逸之前只是被那人出神入化的功夫吸引,此刻闻言终也不得不重视。
“的确是不合常理。”苏逸道,拧眉沉思片刻就是讽刺的笑了,“总不见得是老爷子与你想到了一路,有意想要一箭双雕,将苏家这个眼中钉也一并除去吧?”
当初授以苏家爵位是为了秉承他的宽厚,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苏家这个异性王爵——
从它存在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成了皇帝心头一根刺。
迟早都要想办法来拔出的。
“会么?”延陵君不以为然的摇头一笑,“他若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当时也就用不着我出手引苏霖兄妹过去了。而且这种皇家密卫执行任务的都有严格的准则规矩,忽视一切的突发状况,一切都指按照主子最初的指令行事。换而言之,哪怕他们都知道你们那位陛下容不得苏家的人长久存在,但皇帝此次给他们颁布命令击杀的对象是拓跋淮安,就算苏家的人撞上来,也会被他们自动忽视的。可是这一次——”
延陵君说着,那神色之间就多带了几分“不可云”的神秘,字字轻缓道:“好像是——有人坏了规矩啊!”
皇帝的密卫,这样的人,就应该唯命是从才对!
如果是皇帝的命令指示也还罢了,否则若真如延陵君所言,是有人私底下坏了规矩——
这又意味着什么?
有人能人所不能,将眼线手脚做到了皇帝最信任倚重的人身上去了?
总管这天下朝局,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又有谁有本事这样做?
苏逸自然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神色不觉的转为凝重,静默的看着延陵君等着他的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