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高兴了没两刻,就有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圣上知道姜衡今日成婚,亲自赐了贺礼下来,由大太监李嵩引着,马上就要进府,姜谓让她快快起来张罗。
吴氏唬了一跳,那李嵩向来只听从隆庆帝派遣,油盐不进的,若让他看到侯府里如此怠慢姜衡的亲事,再回去说上几句,可如何是好?
姜衡去接亲了,贺礼此时赐下来,摆明了是隆庆帝要给他撑腰。吴氏不敢再耽搁,只得匆匆起来按品大妆,脸上粉都没涂匀,就被姜谓催着到了前院接贺礼。
本以为李嵩送了贺礼就会回宫,没想到他居然在前厅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道:“我许久没出过宫了,今日抢了这差使,就是想凑凑热闹,侯爷和夫人且去招呼其他人吧,不用管我。”
凑热闹?没有圣上的准许他敢留下凑热闹?吴氏只觉得太阳穴处一阵一阵抽的生疼,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强忍着将丫头婆子们叫到一起,重新安排活计,再不敢呈现出丝毫的混乱。
忙活了半天,也快到吉时了,吴氏才坐到和光堂里喘口气。可是又看见出去打探的婆子回来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事?说!”吴氏心中厌烦,恶声恶气地问道。
婆子有些为难,看了看左右,才上前小声道:“夫人,门口侯着的人说,方才轿子落地后,世子亲自上去把新娘子抱了下来,直进了府门才放下。”
吴氏手中的杯子啪地一声拍到了桌上心,中不知是惊慌还是恼怒:华家那丫头的爹死在了腾冲,姜衡就是赐婚时不知道,现在也一定知道了,怎么还对那个丫头这样呵护?
一旁姜谓见了,以为吴氏是嫌姜衡的举止不合礼数,也皱眉道:“他怎么这样举止不端?”
吴氏没答,她早没了说话的力气,也没了说话的心情,虚弱地摆了摆手,让婆子退到一边。
姜谓关切地看了一眼吴氏,只见她脸色比早上时苍白了不少,心道果然婚礼的事最是磨人,对姜衡又有了几分不满。
没过一会儿,姜衡两人就到了,随之涌进来的,还有大批宾客。
那么多外人在,姜谓也不好摆脸色,等礼毕了,随口嘱咐了两句“夫妻和睦,开枝散叶”,吴氏头疼的原本准备好的刻薄话也忘了大半,只强撑着笑了笑,就算了。
李嵩混在宾客里瞧着,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待入了洞房,姜衡身后本来吵吵嚷嚷地跟了许多人,他先扶着瑜楚坐定,然后转身笑道:“各位兄弟,往日咱们都要当值,轻易不得聚到一起。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我让人备了上好的三花酒,就在前头席上。各位请先行一步,我稍后就到,今日咱们喝个痛快!”
就有人躲在人群里喊:“还没闹洞房呢,怎么能走?是不是啊兄弟们!”众人有笑的,有闹的,却极少跟着起哄。
姜衡出身世家,又极得隆庆帝喜爱,对于这样的人,亲军卫中人大都有些抵触。偏姜衡并不是个花架子,是在大同历练过的。工夫既高,涵养也好,人又大方,还有个极得人缘的郭源在身边,经过一年的磨合,除了他所在的金吾卫,就是府军卫、羽林卫、虎贲卫等上直亲军中人也都与他交好。
不过交好归交好,姜衡品阶在那儿摆着,众人并不敢真的在他成亲这日闹将起来,故而都不接话。
姜衡不动声色地瞧了瞧郭源,后者会意,两步跨到那人面前,将他揪了出来,笑骂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马简!你小子酒量不行,三杯黄酒就得倒地,非要拖时间闹洞房,是怕等会儿被灌酒?”
亲军卫里都是些小年轻,最佩服两种人,一种是功夫好的,一种是酒量大的,说一个人酒量不行,简直比骂娘还严重。于是马简果然上钩,跳了起来:“郭源你说谁不行?咱俩现在就出去,一对一喝,看谁能站到最后!”
郭源故意轻蔑道:“就你?信不信我一个人喝你俩儿还带富裕的?”
马简跳的更高了:“你少瞧不起人!咱们现在就去喝,谁先倒下谁是孙子!”嘴里骂骂咧咧的,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众人见有热闹瞧,也都哄笑着跟了出去,屋里的人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姜衡这才走到床边半蹲下,柔声道:“楚楚,我也得出去了,你若觉得憋闷,就把盖头拿下来。我已经吩咐过了,等会儿不会再有人过来,你尽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若是还头晕,桌上有陈皮梅子,让丫头拿给你吃。等会儿我让人送点吃的进来,你先垫一垫,我尽快回来。”拉里拉杂嘱咐了一大堆。
瑜楚点头,转而又想起现在点头姜衡也看不见,便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了,你也少喝点酒。”
姜衡听瑜楚声音沙哑,十分心疼:“别说话了,快歇歇吧。你喝水不喝,我给你倒一杯?”
瑜楚伸手推了推他:“快去吧,我有丫头们呢。”
姜衡回头看了看,见琯柚几个都在,放心了些,又交待了几句“服侍好你们姑娘”,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