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
报务员缩回去鼓捣起来,于是收音机里的声音直接从船上的内部广播系统的喇叭里传出,连轮机舱都能听见。
船长气势汹汹地晃动着那身肥肉,在报务室门口大吼大叫:“你在搞什么——啊!”
报务员挥起拳头抡在他的脸上。
舰艏那里的两名王庭军士兵从肩上卸下步枪,打算往这边赶。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充满力量的铁拳就直取他们的面门。
船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发生的变化,然后齐声欢呼起来,同时蜂拥而上缴了那两支步枪,把两个抵抗的士兵彻底撂倒。
“同志们!时候到了!让我们跟特雷西斯塞进我们嘴里的大粪告别吧!”
与此同时,汉堡城里也在发生着更大规模的同类事件。
这座曾经激烈抵抗的城市至今也没有屈服。
事情从一间半停工状态的纺织厂中开始。一群纺织女工们沉默着走出厂门,高高举着粗糙的自制红旗。这群人的数量并不多,手里的旗帜来自最廉价的布料和染料,手中只有肯定是在工厂里随手拿上的工具,迈开大步走上了街道。
没有高喊的口号,也没有诉求什么的标语,粗壮的劳动妇女们就这样沉默着,迈开大步前进,那是属于劳动者的步伐,纵然她们因为长时间的半饥不饱而脸色发黄、乃至惨白,但依然一步就能跨过好几块行道砖,动作中充满了力量感。
她们的表情整齐划一,那是一种严峻的沉默,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心怀死志下准备着奋力一搏。
路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这群人,以同样的表情注视着她们。当纺织女工们穿过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她们碰上了粮油销售店前面排出的长龙。
这群人的衣着和打着红旗的人几乎如出一辙:灰色的外套上贴着黑色的补丁;赭红的旧围裙勉强能看出它没被肥皂和生活摧残时的鲜艳。这些色彩都因为生活的污渍和简单粗暴的搓洗而显得暗淡。
但不同的是,排队的人们个个都提着大袋子。
买面粉的人们也和其他路人一样,默默地看着这群沉默的人。排在队列最前面的人低下了头,看看手中的袋子,又扭头看了眼尚未开门的橱窗里的黑板,目光在“今日价格”下面那一长串刺目的零上反复扫视着。
短暂的沉默最终被打破了——这个男人猛然将手中的麻袋高高举起,一把砸在尘土满地的街道上。
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发行的军票从袋子里稀里哗啦的洒出来,但这些纸马克的主人看都不看它们一眼,迈开步伐径直踩过,加入了那群沉默的纺织女工们。
剩下的人们面面相觑,随后,扔下钱袋的人有了第二个和第三个。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政权发行的纸币和军票雪片般纷飞,原本在等着购买面粉的人们消失不见了——他们汇入了打着红旗的人潮。
以此为起点,越来越多的汉堡市民加入了这支沉默的队伍,红旗每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它后面的队伍规模就要扩大一些。
机械厂的工人提着锤子和扳手加入了队伍;
亲人死于围城战的小公务员拿出了猎枪;
没有货源的肉贩扔下摊点,手拿剁骨刀和斧头加入了队伍;
路旁小市民的屋子里,丈夫吻别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为了维持住这个家提起厨刀出门;
甚至王庭军士兵一刺刀把殴打他的老兵钉在墙上,然后脱下军装外套,带着步枪和子弹带加入队伍。
这些人们平平无奇,职业和人生经历截然不同。他们是占最大多数的普通人。但他们在某种东西的感召下,汇集到了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更多的人还在陆续不断的加入这支队伍。
人们拿出一切红色的布料,用各种杆子撑起来;或者干脆在胳膊上,脖子上,武器上系好红色的布条。黑压压的人群逐渐染上了鲜红的色彩,仿佛刚刚从炼钢炉中倒出的钢水,漫过汉堡的一条又一条的街道。
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做出了选择。沉默中燃起的烈火比这盛夏还要火热。在他们的心中,还回荡着庄严的男声和坚定的女声:
“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是啊,暴风雨就要来了!”
1093年6月22日,汉堡发生大规模市民起义,该市当日宣布脱离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