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黑甜,醒来时已经是辰时了。柔嘉进来笑道:“娘娘好能睡,各宫妃嫔都已经在外面候着请安了,娘娘还让她们继续等吗?”
我道:“你这丫头也不早点叫醒我,快出去上茶,今儿有好戏,她们一个都不许走。”
柔嘉答应,唤了柔仪出去照应。方由服侍我匆匆洗漱,梳了头发,一边帮我簪簪子,一边说道:“恭献公主过世之事已经传遍六宫,宫中有谣言传出,说小皇子是不祥之人,刚满月已经克死了姐姐,长大指不定怎么祸害皇宫。”
我闻言眼神一冷,啪一声把一根簪子摔在妆台上,精巧繁复的百花图案登时扭曲得不成样子。我问道:“都是谁在胡说?”
方由道:“还能有谁,郑良媛几个上次受过娘娘责罚,便一直怀恨在心。如今借着这事,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怒极反笑,道:“原来是她们几个,没本事在恩宠上用心,反而嚼舌根的事一次都跑不了。”
方由凝眉,问道:“娘娘打算怎么办。”
我冷笑:“当日我既能叫鼎盛的贤妃困于阖宫流言蜚语中,今日她落魄,难道我还奈何不了她吗?”微微一顿,我道,“这盆脏水,我和孩子可受不起,少不得还要她担待了。”
方由立刻明白,笑道:“皇上已经传了空慧住持来,谁人不祥还指不定呢。咱们孙娘娘既然深信秃驴的话,今儿叫她认真反省自身吧。”
我闻言颜色稍缓,空慧乃法华寺住持,说话必然中肯。宫中风向由孙氏把持太久,偶尔也该听听天意。
我摔坏了一支簪子,方由少不得取了另外一支帮我戴上,道:“不过话说回来,娘娘什么时候发现花容娘子的秘密的?这事奴婢竟然疏忽了,一直都不曾察觉。”
我悠然笑道:“你入宫时朝露公主已经入侍王府,而等她回宫你又藏起身来,所以对于她你自然了解甚少。至于我什么时候知道她和花容娘子的渊源,只怕要追溯到四年前了。”
“四年前?”方由讶然。
我点点头,轻轻道:“四年前敏嫔刚刚入宫,很是骄横。而那时候,朝露公主恰巧怀着身孕。也不知怎么了,有一天*朝露公主忽然动了胎气,孩子都差点流掉。皇上和我问是怎么回事,得到的结论居然是敏嫔冲撞的。皇上怒气冲冲,叫我收拾敏嫔。但我不能平白无故发落她,便去事发地点找目击证人。那两个人证,其中一个就是花容娘子。”
方由惊愕,旋即失笑,道:“竟然如此。”
想及这段往事,我不由轻蔑一笑,道:“朝露公主什么心肠的人,那敏嫔哪里斗得过她?不过是白白被下了套又说不清。我当时还颇正直,记下了那两个人证的名字,打算哪日告诉皇上好惩戒不安份的朝露。谁曾想到歪打正着,几年后叫我轻易认出了花容娘子。”
方由何等聪慧,了然道:“这么说来,花容娘子是朝露公主的人。”
我嗤笑一声,道:“估摸着她还混不到那么高的级别。昨儿她口口声声说是朝露的妹妹,但朝露若是真的疼惜她,怎么舍得让她卷入宫中的纷争,就不怕哪日牵连她么?本宫觉得要么她自己不安份,要么不过是朝露手下一枚普通棋子。被用过之后,名字只怕传不到朝露耳中。”
方由赫然而惊,神色骤然凝重。她道:“如此一想,这个花容娘子真不简单。”
“她从来都不简单,”我冷笑,“她最初与皇上相遇是在上林苑杏林,而当年朝露与皇上初遇也是在那里,谁知道她是怎么得到皇上怜惜的?”
方由咋舌,感叹道:“好厉害的女子,这么长时间我竟然丝毫都没察觉。分明是无足轻重的小宫女,现在却混的风生水起。何况昨天她这样一说,日后皇上看到她,就想起那女人,对她的怜惜眷顾,必然少不了。”
我淡然一笑,道:“怎么会少呢,她膝下还有个女儿。谢婕妤的孩子都生不下来,她安安静静的,反而一下生了个公主。”
方由面色发冷,眼睛眯了眯:“她宫女出身,无依无靠,怀孕时必然处处谦卑以图自保。但现在孩子生下来,她在皇上心中地位又日益增高,会不会……”
我心骤然一缩,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自花容娘子生下孩子,我已察觉她的精明,否则昨夜我也不会把她叫来。想想她昨夜的表现,与我何等默契。这样的人若有共同的敌人也便罢了,但若是她有了别的心思,岂非难以控制,来日再反咬我一口,我更说不清。
“娘娘,您好了没,大家都到了。”柔嘉进来催道。
我连忙答应,一时间没工夫细想,收拾妥当也便出去。
未央宫聚集了所有妃嫔,今日皆翘首以盼我出来好正大光明讨论昨儿的事。我坐在凤座上接受她们请安,将将礼毕就有妃嫔按捺不住,问我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昨天娘娘中毒之事与禁足的孙选侍有关,不知现在可有确凿证据?”
我抬眼一看,见是同郑良媛关系颇好的杨才人,不觉心内恶心,冷声道:“昨日二皇子满月宴,本宫与恭献公主双双中毒,你今日不知关心本宫身体,不懂体恤谢婕妤失女之痛,反而本末倒置关心起孙选侍。毒是孙选侍下的如何,不是又如何?上有皇上本宫,下有掖庭狱审理,你没事管好自己的舌头,再敢嚼舌根,本宫必不轻饶。”
杨才人一时吓懵了,我素来宽和,少有疾言厉色。她不过平白问一句,我却毫不客气痛斥一番,唬得她连忙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