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抽屉,有两个并排挨着的纸盒,里面分别放着两个人的护照,户口本,结婚证,各种各样的通行证和签证单。
顾衿拿走右侧的,又回头翻了翻。那本暗红色的结婚证印着烫金的字,浅浅翻开,是两个人头碰着头的照片。
登记那天,之前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他早上给她打电话问,能抽出一个小时时间吗?她问他干嘛,他只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领证。
她说好,然后在自己的小衣柜里迅速挑起衣服来,那天温度特别好,一件白色真丝衬衫,浅浅的淡妆,头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带着顾衿的小小的少女心。
她觉得两个人结婚证上的照片一定要干净,一眼看上去就特别般配幸福的那种,毕竟一辈子就这一张,再也没有换的机会了。
到了时间,旁政到她家楼下来接她,坐在车里看着她笑。
他穿着藏蓝色的西装外套,暗金色的大格纹,里面也是一件ErmenegilZegna的白衬衫。
那天民政局领证的特别多,他牵着她小心的在走廊躲开人群,然后拍照,摄影师说头碰头,来,朝我笑一笑。
这张照片是顾衿最满意的,于是她自恋的偷偷朝摄影师多要了一张,放在钱包里,就在那张全家福的后面。
顾衿是真舍不得啊……她摸着那照片,蹲在书房的地方硬是看了五分钟,再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
这房子不到两百平,可是清理自己的痕迹时却连半个小时都用不上。
她拖着两只箱子,在门口放下自己的房门钥匙,物业卡片,还有那张不知什么在自己口袋里的黑卡。
箱子吱呀吱呀在小区石子路上发出绵延的响声,顾衿头也不回的走了。楼下保安见到她礼貌的打招呼,顾小姐,是要出远门啊?带的东西可真不少。
顾衿微笑,是的,出一趟远门。
她回到了自己和妈妈以前住过的老房子,擦了地,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然后打开邮箱查看几十封未读邮件。
有原来的合作客户,有公司的HR,有傅安常,有很多询问她病情的同事,她一一点过,最后停在钱齐峰的账户上,发了一封辞职邮件。邮件发出去没多久,她手机开始有无数个电话打进来,第一通就是傅安常的。
顾衿关掉手机,扔在一边。自始至终,她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平静的就像是最最自然的事情一样。
她知道,自己是在理智的,跟过去的一切告别。
顾衿蜷在被子里盯着漆黑的电脑屏幕慢慢睡着了。她困顿的想,等第二天起来,一定要去医院看旁爷爷。
老房子停了供暖,屋子里阴冷,狭小的空间里静的只能听到墙上那个老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顾衿畏手畏脚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床头放着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顾衿惊醒,迅速拧亮了床头灯。
电话铃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很突兀,一遍一遍,总是带着不好的预感。知道家里这个座机号码的人很少,顾衿以为是妈妈出了什么事情。
她紧张接起来,在一片静谧中屏息等待着。
“喂?”
“……”
电话那端长久静默,没人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顾衿又问了一遍,小心翼翼的。“您好?”
过了好久,才从电话那端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
“衿衿……”
那声音压抑着无限痛楚,带着旁政最熟悉的声线传入顾衿耳中。
那声音太惊人心,顾衿抓紧了被子,下意识应他,“我在。”
她的温柔回应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寒冷夜里给了旁政莫大安慰,他在车里,仰头望着那扇透出昏黄灯光的窗子,无比疲惫。
他嘴唇干涸,眼底一片灰败,慢慢说出心里最不愿意面对的惨痛现实。
“爷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