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没有试图去争辩和解释。他还是在不由自主地发着抖。海格不久就会发现,立即就会……在他们回城堡的路上,哈利看到很多窗户都已经亮了起来:他可以清楚地想象到里面的场景,人们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互相告知食死徒进来了,黑魔标记在霍格沃茨的上空升起,也许有人已经被杀了……城堡的橡木大门在他们前面敞开着,灯光铺满了小路和草坪。穿着睡袍的人们慢慢地、半信半疑地走下台阶,四处找寻着早已逃逸的食死徒们的踪迹。
然而,哈利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最高的那座塔楼脚下的那片空地。他想象着自己能看到那里的草地上躺着一块黑乎乎、蜷缩的东西,但事实上距离太远了,他看不见任何那样的东西。正在他凝视着那个他确信邓布利多的身体躺着的地方时,他发现人们开始向那个地方移动。
“他们都在看什么?”海格说,他和哈利已经接近了城堡的前门,牙牙紧紧地贴在他们脚踝边。“草地上躺着的是什么?”海格急匆匆地加了一句,同时朝天文塔脚下走去,那儿已经聚集了一群人。“看到了吗,哈利?就在塔楼脚下?在黑魔标记的下面……天哪……不会是有人被扔下来——?”
海格沉默了,这想法显然恐怖得无法大声说出来。
哈利走在他的身边,他的脸上和腿上疼痛难忍,到处都是半个小时前被各种恶咒击中而留下的伤口,不过那种感觉却有些奇怪的遥远,仿佛是身边的人在承受那些疼痛一样。而真实和无法逃避的感觉,其实是他胸口上可怕的压迫感……他和海格像梦游一样,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两旁目瞪口呆的学生和老师为他们让出了一个空。
哈利听到了海格痛苦而震惊的呻吟,但他没有停下来;他缓缓地走到邓布利多躺着的地方,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哈利从邓布利多给他施的全身束缚咒消失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没有希望了,他知道这种情况只有在施咒人死掉时才会发生;但他还是没有准备好看到他四肢伸展、伤痕累累地躺在这儿:这个哈利曾经遇见过的——或许会是此生所能遇见的——最伟大的巫师。
邓布利多的眼睛紧闭着;但是由于手脚所呈现的奇特角度,他看上去更像是在睡觉。
哈利伸出双手,把他高耸的鼻梁上的半月形的眼镜扶正,用自己的衣袖拭去了他嘴上的一滴血。他低头凝视着那睿智的老脸,尝试着理解这个惊人的、不可思议的事实:邓布利多再也不能和他说话了,再也不能帮助他了——人群在哈利的身后低声议论着。经过了一段似乎很漫长的时间,他意识到自己正跪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他低下头去看。
他们那么多个小时之前设法盗走的盒式坠子已经掉出了邓布利多的口袋。
也许是因为撞到了地面,盒子已经打开了。尽管哈利已经无法感受到更多的震惊、恐惧和悲伤了,可当他拾起它时,还是发现有点不对劲——他翻来覆去地看手中的盒子。
它既不像自己在冥想盆里见到的那样大,上面也没有任何标记,没有斯莱特林的那个华丽的“S”标记。此外,里面也是空空如也,除了一张小羊皮纸片,而那儿本应该是有一张画像的。
哈利不由自主地取出了羊皮纸碎片,他把它展开,借着身后早已点亮的许多魔杖光读上面的话:致黑魔王,我知道在你读到这个之前我可能早已死去,但我想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我已经偷走了真正的灵魂碎片,并打算尽快地销毁它。我抱着希望直面死亡,那就是,当你遇到你的那个对手时,已经再次成为了血肉凡胎。——R。A。B。
哈利既不知道也不在乎这条讯息是什么意思。
只有一件事情是重要的:这不是一个魂器。邓布利多因为喝下了那恐怖的毒药而削弱了自己,虽然有杜腾的帮忙,让这种削弱本身就降到了极致。但到头来却还是一无所获。他把那片羊皮纸捏成了一团,身后的牙牙开始哀号,他的眼里也噙满了滚烫的泪水。
周围一片寂静,没人说话,没有半点声音,只有一片死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终于传入哈利的耳朵。
“过来,哈利……”
“不。”
“哈利,你不能待在这……走吧……”
“不。”他不想离开邓布利多的身边,他不想去任何地方。海格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颤抖着,这时另一个声音说,“哈利,走吧。”
一只小得多也温暖的多的手抓住了哈利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他没有想就顺从了。
直到他盲目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从空气闻到一股花香,才意识到是金妮在带着他走回城堡。
莫名其妙的声音击打着他,哭泣、喊叫和哀号声开始出现,并迅速汇聚,然后穿破夜空,但是哈利和金妮继续向前走,踏过台阶进入了门厅:人们的脸在哈利眼角滑过,他们看着他,小声地议论着,疑惑着,他们走上大理石楼梯时,地上的格兰芬多红宝石就像血滴一样闪闪发亮。
“我们现在要去校医院,”金妮说。
“我没有受伤,”哈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