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要说。
否则我不会在他回头的时候,轻轻地别开了眼。
九
几天后,春猎潦草结束,我也回了宫。
夏竹最终被逐出皇宫,我向傅瑜求情保住了她。她离开那日一言不发地跪在景仁宫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离开时泪流满面,但我没有出去见她,其他三个丫鬟也没有。
我知她们四个都各有目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记得夏竹晨起为我采露,兴高采烈地说今日要为我烹制家乡那边特制的一种茶水。人总有那么片刻是真心实意的,或许是因为看见过七月的影子,我曾打算在年纪大点后为她们各自寻一个好出处。
但她在那晚站出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这段主仆缘分,到此为止了。
这一桩可以说是宫闱丑闻的风波尽管没有被传得人尽皆知,但到底还是让我爹知道了。他给我送了封密信,忧心忡忡中难得地表达出了一种无力的愤懑,他道,宫廷之中人心叵测,是爹爹害了你,当日就该让你嫁与一户普通人家,好过现在遭人算计。
他没有提前朝的事情,但我知道,这场草草结束的春猎绝不仅仅因为我。傅瑜已经许久没来后宫了,是因为镇守北境的英王,开始有动作了。
英王是先帝的幼弟,虽长了傅瑜一辈,却刚过而立,正是壮年,人也算骁勇善战,可惜就是性情凶戾了些,也不够深谋远虑,颇有些急躁粗鲁。当初先帝即位后,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弟弟派去极北之地,很明显是出于忌惮,而英王不声不响地蛰伏了北境这么多年,终于在陆久宸的有意引导下,起了谋反之心。
先帝痴于权势,打压簪缨世家,收兵权,轻武将,刚愎自用且任人唯亲,云行将军等人愿意跟随英王,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英王在淮水以北自立称帝,前朝乱成一锅粥,宫内戒备森严,后宫与外界短暂地断绝了联系。
我却在晚春生了场大病。
这场病从春猎归来后便隐约有了苗头,太医说我是许是着了凉,煎两服药歇息两日就好了。
但我这一病,便持续了大半个月。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春兰和冬梅的争吵声,春兰说「我去喊陛下过来」,冬梅似乎在叹气,但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景仁宫依旧安安静静,只有几个丫鬟担心的面容,以及一勺一勺喂过来的苦药。
夜里我睡得很不安稳,好像做了噩梦。梦里有个少年坐在马上回身对我懒洋洋地一笑,容貌英俊,秀骨青松,扬声说挣了功名为我请个诰命。我在他身后看他越走越远,被漆黑的藤蔓缠绕着拉入深渊,但我没有喊他,也没有哭闹。
我睁开眼,有人正轻轻抚上我的额头,低声道:「才多久没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看见那张熟悉的脸,茫然地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他的动作一滞,我却有了几分委屈,喃喃自语:「韶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夜色太黑,床边没点烛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握住我的那只手松开些许,又捏着我冰凉的指尖,微微收紧。有什么东西,缓慢地,一滴一滴砸在了我的脖颈处,滚烫得吓人。我想问他是不是哭了,毕竟我印象中的傅韶行从来不会哭,他那么骄傲,风华满京城的傅小王爷,最狼狈的时候,也绝不肯让我看见。
可我没有力气问,我昏昏沉沉地任由他给我喂了一颗什么,听见他哑着声音唤我:「阿玉,我……」
我没有听清,便再度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我却奇异地感到些许神清气爽,舒畅不少。傅韶行还未走,他靠在我的塌边小憩,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一睁眼他便也醒了,第一时间皱眉摸了摸我的脉搏,才又展了眉:「看来那奸商没骗我,这药丸还有点用。」
我问他:「你事办完了?」
他沉默片刻,神色带着深重的郁气:「我听闻你生了场大病,陛下却一个月未进后宫。」
我笑了笑:「也不算大病,风寒罢了,这种小事何苦惊扰陛下。」
他嗤笑一声,眼中有了愠色:「小事?颜明玉,你是故意气我的吗?」
我坐起身,借着月色端详着他。傅韶行在春猎前就被派出去办事,如今一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恐怕是没来得及休息便进了宫。我垂下眼,轻描淡写道:「小王爷刚回京,应该回府好好歇息一番,我——」
「我担心你。」傅韶行打断了我,口吻平淡,「他不来见你,我想见你。」
我愣住了。
他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星眸灼灼,依旧是顽劣跋扈小王爷的做派:「之前忘了问,你不想当皇后,那你想当什么?」
我想了想:「我什么也不想当,就想像话本子里那些剑客一样逍遥四方。」
傅韶行口吻戏谑:「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想得还挺远。」说完又漫不经心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这样吧,你求我一句,我就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当他是开玩笑,微笑着说:「小王爷倒是也想得挺远。」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