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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未至刑部的靖王殿下又出现在了衙门,尚书省右丞庄慕青亲自去宫门口接人,将人带到了刑部衙门。
一路上也将这两日查到的东西尽数告知。
“所以状告许逸的都只是外乡来的商人,却莫名在朝安散尽了家财,还都是在这两年内发生的事。”凤栩边看卷宗边问。
庄慕青站在他身侧,低声道:“其实前些年也有过一两次,只不过人数太少,事情到京兆府那便被压了下去,连刑部都没听着风声,这两年里变本加厉了而已,两年间加起来,光是在京兆府报过官的,就足有三十七人,而这三十七人中,因潦倒穷困死在路上的,有三十二人,剩下的五人是否平安返乡,还未查证。”
凤栩陷入沉思。
两年前许逸整日跟在他身边,但也偷偷在暗中有小动作,这两年他被困宫中不能亲政,许逸便已如此放肆。
“散尽家财也总得有个路子。”凤栩沉吟,“强占会留把柄,只怕是用了什么手段,朝安世家子们常玩的也就那些东西,想来九成是靠赌。”
好歹也做过二十年的纨绔,凤栩虽然不屑于那些搏戏手段,但私下里也曾玩过,甚至里头那些关窍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正因此才觉得没意思。
“殿下明鉴。”庄慕青附和,“但从前朝起律例便已明文禁赌,朝安城大小赌坊也早被清净。”
凤栩笑了声,将卷宗放下,平静道:“世家权贵们私下里做的事都屡禁不止,草菅人命也是家常便饭,连尸身都寻不着、更无人在乎的不计其数,莫说是赌坊,朝安这座繁华都城藏着的东西可不少,尽量找到那些被算计了的富商,只要有活口就好说,再有……寻个生面孔来。”
庄慕青几乎刹那便明白了凤栩的打算,若是能得到那些被坑过的富商证词会省下许多力气,再不济,若是死光了,那就再弄出一个符合条件的“目标”。
“下官亲自去办。”庄慕青不假思索地颔首,他看了眼时辰,已然过了晌午,犹豫须臾,还是问道:“殿下,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要去城中用个午膳?今日段都统休沐,有他相伴,不会有事。”
凤栩的确饿了,刚熬过一次长醉欢发作,还很虚弱,但又不想就这么回宫。
于是想了想后,轻声道:“那就去吧。”
第79章双面
朝安城繁华,食肆遍街,天香楼便是其中翘楚。
凤栩仰首望着天香楼描漆镶金的牌匾,这是朝安城的老字号,连牌匾都是大启建国皇帝御赐的,即便过了这些年历经风雨霜雪,仍不见褪色。
“庄——哎。”从酒楼里走出的段乔义在看见凤栩的那一刻生生地哽住了,双眼也随之惊愕睁大,用“这咋回事啊”的眼神看向了庄慕青。
庄慕青轻咳一声,“段都统,这是靖王殿下。”
同样回以“你还不过来行礼?”的眼神。
段乔义福灵心至,立刻上前刚要俯身道:“下官段乔义,见过靖王殿下。”
“段都统有礼。”凤栩的神态与语气都堪称疏离,连眉眼间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天香楼在朝安极负盛名,你们倒会选地方。”
从前凤栩也常来天香楼,或是设宴,或是赴宴,彼时他便是众星簇拥着的月。
段乔义还没从庄慕青把凤栩一起带过来的震惊中回神,下意识尴尬笑了两声,“是啊是啊,靖王殿下来过么?”
庄慕青瞳孔一震,立刻上前用肩将段乔义撞开,回头给了他一个“你想找死么”的严厉眼神,又对凤栩笑了笑说:“殿下看了半日的卷宗想必也累了,咱们先进去吧。”
段乔义也差点咬着自己舌头,猛地回过神来想到凤栩从小就在朝安城长大,比他们谁都了解这,怎么可能没来过天香楼?
凤栩看似并不在乎,先一步进门。
刻意落后的庄慕青飞快低声说了句:“陛下吩咐。”
段乔义一时半会想不明白陛下的目的,但回神后便知道什么话该说,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你是…靖王殿下?”
凤栩一进门便瞧见个熟面孔,天香楼是朝中官员的产业,掌柜的姓刘,靖王殿下当年尊贵又大方,还是天香楼的常客,刘掌柜与他也称得上相熟。
“刘掌柜。”凤栩微微牵起唇角,对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了。”
“是,是啊。”刘掌柜面色复杂,他就在朝安城中,自然也晓得这两年里在凤栩身上出现了太多变故。
他与以前也不一样了,那不可一世的尊贵狂傲此刻尽化水一般寡淡的平静。
最终也只是给这位算不得熟识的掌柜一个微小的颔首,与一句“好久不见”。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过去美好得如梦似幻,也残酷的遍地血腥,凤栩近来频频回望,长醉欢侵蚀了他的身体与记忆,已经褪色的记忆不会再恢复,于是模糊的记忆中如同阴阳般界限明晰,一面柔暖温和,一面猩红阴冷,他不会遗忘过去的仇恨,但也不再留恋执着于往日,有怨报怨,血债血偿,一切冤缘都将于债消那日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