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只剩下了我与棋玉两人。
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棋玉,你现在是否还是完璧。」
棋玉没有说话,而沉默本身,即是一种回答,一种证明了窈絮的话的回答。一记耳光将她打得重重偏过身子去,我指尖震颤,她却依然回头,仰着脸目光灼灼,神情愤怒不甘:「你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是我先遇见萧礼的,我与他两情相悦,你太子妃的位置,本该是我的!!」
呵,我蹲下身来,迎上她含了恨意的眼睛:「蠢货!自幼我什么都能让你,去年宫里赏给京都贵女的钗环,本来你我各自一只,最后还不是都插在你的鬓上?就为了你看着凤钗的那一瞬踌躇,我就能让!我对你还不好吗!」
我冷笑,从广袖中拿出玉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楷,「太子妃的位置既然与你无缘,你就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这玉板上的每一户人家,都是我精挑细选为你择出来的人家。你身后是岑家,是我,什么样的好亲事你摸不到,只等我一生完孩子就来筹办此事,你偏上赶着向东宫自荐枕席!」
棋玉不甘:「是我先遇上他的,是我!」
我站直身体,将那面玉板掷在地上,「棋玉,你听好了。今日我太子妃的位置,是帝后赏的,并不是自你那抢夺来的。你想当这太子妃想的发了疯,可从来也没人来问我一句,这太子妃我愿不愿意当。你既已失身,念在你我血亲,我最后帮你一次,成全你的愿望。可你也得记着,从你踏入东宫,成为太子嫔妾的那一步起,今生今世,咱们的姐妹情分也就到头了。」
——任何能威胁到我孩子地位的人,我都会不遗余力的打击,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底线。
皇孙满月的那日,我向皇后宫里求出了一道旨意。很快,太子册立两位良嫔的消息遍传京都。除棋玉外,另有一位苏家庶女。说是庶出,但家中并无嫡出姊妹,父兄又是武将,将这妹妹看的比眼珠子还重些,故而养成一副泼辣性情。
萧礼宠幸苏氏的第二日来到我殿内,提起时还面有愠色,「好利的一张嘴,险些将我肩上一块肉咬下来。」
我不由笑出声来。这些闺房之事,放在从前,萧礼是绝不会同我讲的。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又或许是因着棋玉入宫一事,萧礼认为我的确贤德,不会拈酸吃醋。总之,这是一件好事没有错。
我道:「就该有这样烈性子的妹妹治治殿下,省的您还以为我们东宫嫔妃都是面团和的,一个个软性子由着您欺负。」
萧礼亦笑:「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们笑闹到一处,又一起逗弄着儿子萧询。
至于棋玉是怎么失的身、怎么进的宫,我又是怎么从皇后那里求下册封旨意来,似乎只要我们都不提,就能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像事情一开始,便是这般模样。
谁又能看见长夜中我的眼泪呢,圣旨命我入宫,皇权将我推到如今的位置。身后悬崖万丈,不争,我与我的孩子将无路可走。
5
我儿萧询长到六岁那年,春秋正盛的陛下毫无征兆的宣布退位,以太上皇自居。尔后便是迁宫等一系列事务。皇后所居的昭阳殿同样易主。
在这六年里,前朝后宫,我的地位愈发稳固。对上,我从未有一日慢待过请安事宜,东宫大小事务,在我手中井然有序;对下,我暗暗使力,调回了身处南方、疏浚河道的长姐襄媛一家。前朝后宫势力交错,我的确需要一点耳目来探听消息,但这耳目,却并非一定要是岑家。
萧礼成为皇帝,我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在朝典上,我盛装同萧礼并立于人前,额上的龙凤珠翠冠在日光下发出耀目光彩。在山呼一般的称颂里,我知道,六年的时光让我完成了太子妃到皇后的平顺过渡,但此后的每一步都更加凶险。
因为,成为皇帝的萧礼并不只有一个孩子。
在这六年里,东宫共有三子一女。棋玉和苏氏相继怀孕后,我立时抬起年轻更轻、姿色正浓的人来分宠,虽未有一子半女,却也实实在在地摊薄了萧礼去她们二人处的次数。苏氏早产,诞下小猫似的皇二子,棋玉倒是会选日子,在陛下千秋节时诞下了子嗣,也就是皇三子。
而我又生了个女儿,如今被她的父亲封为乐温公主。
当萧礼驳回了苏氏为德妃、棋玉为贤妃的提议,又将两人的品轶封号倒了个个儿的时候,我大概便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德、贤虽同为四妃之一,但德妃的排序却在贤妃之上。
人就是这样善变的动物,当萧礼在太子位上待着的时候,唯恐父皇猜忌自己,恨不得剖心掏肺来证明自己的忠诚。等他转身一变成了皇帝,又担心后宫与子嗣超出他的掌控范围,威胁皇权。
昔日他爱棋玉时,所做的不过是为棋玉略争一争,稍有阻拦便放弃。如今在封号上对棋玉表现出的偏疼,到底是因过往的情分,还是帝王的制衡?
于是每一次棋玉和后宫嫔妃前来请安时,我便明晃晃地表示出对棋玉的偏疼来。后宫女人的话题无非就那么几个,除了共享着的男人外,便是饮食、装扮、单一至极。有人说自己喜欢喝雨前龙井,我便说棋玉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