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的错愕。
之前缠绕在他身上漆黑的魔力早已经随着那阵爆发消散不见了,这次战斧轻松地破开肩甲深深地咬进了他的身体,砍断了他的肩胛骨。
我聆听着战斧砍碎肩甲的铛响在耳边回荡,这一刻我真感觉这是我迄今为止听过最悦耳的声音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就算用魔剑吞噬了无数的生灵,用深渊的魔法武装自己,这副形体本质上依然不过是以阿尔瑟娜为范本做出的人类身体。
他被砸弯了膝盖,从嘴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左手条件反射般地攀在了斧头上,像是要把深陷身体的斧刃拔出却无能为力。只不过从他伤口涌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质感仿佛流沙一般的粘稠魔力,这股漆黑的魔力将战斧的斧刃浸染成了黑色。
片刻过后他终于从痛苦中夺回了一点理智,右手提剑对着我的身体胡乱地捅过来,但我先一步回转身体,全力挥动战斧将他整个人甩脱出去。
斧头离开了他的伤口,他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像个被丢出去的人偶那样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连头盔都被甩脱出去——看着真是教人心情舒畅。
这一套反击几乎榨干了我全部的力量,如释重负的瞬间我又感觉双腿瘫软了下去。
我半跪下身,再次将战斧拄在地上支撑自己。
阿尔瑟娜的圣光法术稍稍缓和了渗进我身体的诅咒,但并没有完全解除,只是让我回光返照了一下。妃兰施加给我的加护早已随着刺中肩头的那一剑被驱散,一直盘踞着这个空间的“苍白宫殿”也开始一点点吸取的我的力量。
身体又开始僵硬起来,但我还是努力地扭动了脖颈,望向那道身影。
手提利剑的阿尔瑟娜凛然站在那里,脸上挤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布洛克先生,我来了。”
她的身体状态依然称不上多好,脸色苍白,缺乏血色,但双目却炯炯有神,和分别前时判若两人。
“做得好。”我轻声说道。
没错,你做的很好——值得称赞的不只是在合适的支援了我,还有能来到这里这件事本身。
跨过了自己的懦弱,选择直面自己的错误。
这才像样啊,阿尔瑟娜。
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了,我其实一直都在期待着她出现在这里。
“让您久等了,对不起。我总是口口声声说要向您学习,却一直都没有学到最关键的东西。”她缓步走来,用坚定的声音缓缓说道,“您说得对,事情只分该做和不该做的,总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此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亲手了解,在这里选择逃避,只会成为一生的耻辱。”
她隔空朝我伸出手来,淡淡的金辉笼罩在我身上,被诅咒的寒意侵蚀的身体像是浸润冬日的暖阳中缓和过来。
“啊啊啊啊你们这帮杂种……”耳边传来了低沉喑哑的怒吼,我循声看去,穿戴着盔甲的阿尔萨斯将剑插在地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肩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涌出粘稠的漆黑魔力。
他披头散发,面目扭曲,对着我们目露凶光,好像自深渊中爬出的恶鬼,再也看不到丝毫先前的从容:“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
“请稍等片刻。”阿尔瑟娜淡淡地说道,穿过我的身前,提剑朝他走去,“我现在就去解决掉他。”
魔剑与战锤(4)
阿尔瑟娜的脚步依然还是有些虚浮不定,让人不免心生忧虑。
但对面的阿尔萨斯也好不到哪里去,带着那个对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口,他拄剑站起的动作看上去十分艰难。
一板斧砍不死的东西居然真是有的啊……看来即便是结构和强度都和人类的肉体类似,用魔力构筑的身体还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
阿尔瑟娜绕着他缓缓接近,他们的视线钉在一起,像是两头酣战到伤痕累累的狮子在相互寻找对方的破绽,酝酿着咬断对方喉咙的终场一击。
手脚还没有恢复到能自如行动的状态,我很确定现在的我就算想去帮阿尔瑟娜也只会碍手碍脚。
我将视线投向其他人,妃兰的样子和我差不多,她依然还在努力驱散自己身上的诅咒,带着讶异的神情观察着现场的状况。
至于安洁莉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重创了施术者的关系,她身下的那滩暗影组成的泥沼缩小了不少,她的前肢得以攀到边沿的土地,至少是不用再担心身体整个陷进去了。然而那些漆黑的影子一般的手臂依然缠附在她的身体上拖着她,看起来她一时半会儿还爬不上岸。
眼下的境况,阿尔瑟娜只能孤身奋战。
阿尔萨斯朝着重伤他的我投来怨毒的视线,转而又锁定了阿尔瑟娜,我本以为马上又会有一句恶毒的咒骂从他嘴里脱出,但最后他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么一句话:“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