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得了啊,当了副总裁。她是不是还是你同桌来着?」
我点点头,「是啊,她很厉害。噢对了,她最近因为工作搬去其他城市了。」
「喔是嘛,怪不得她今天没来。」班主任笑笑,拍拍我肩膀走开。
我是在朋友圈看到她举家搬迁的消息,照片里她家已经打包得空空荡荡,只剩几个行李箱。我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个赞。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赞提醒了她,过了一会儿她私讯我,问我家中地址。
「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了高中留下的一点东西,想寄给你。」
我本想说我可以过来拿,但想想她可能根本不想见到我,所以才会在同一个城市都要用快递寄送。为了不讨没趣我就简洁地回复了住址。
包裹隔了一天就送到,很小,打开是一盘磁带和一封信。
我猜不到里面写了什么,因为我和杨思的那桩悬案在三年前的咖啡馆已经了结。
当时我看着唐露被夜色笼罩的阴影许久,终于开口,「是我扔的。」
唐露突然笑了,「我应该早点问你的,原来那么容易你就承认了。」她倾过身体,用一种轻飘而诡异的气声对我说,「我在伊莎贝尔黄回国前与她见了一面,问了她关于杨思在生前的事。他得的是肺癌。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他明明年纪那么轻,也没有抽烟习惯,为什么会得肺癌?因为他在造船厂打工时吸入了石棉。」
「什么?」我觉得大脑轰隆。
「石棉。一种致癌物。」她确信已经将我一击致命后,慢慢地向椅背倒去,「我会知道是因为我爸爸是呼吸科医生,你还记得吧?他有一天跟我说,上班的时候碰到了我的同学,得了石棉肺。我当时还不懂是什么意思,我爸说是因为吸入石棉粉尘引起的肺间质纤维化。听上去很严重是不是?」
我半张着嘴,一时反应不过来。
「傅芸清,说到底,你是他死亡的原因啊。」唐露摇摇头,「当你告诉我杨思过世时,我立即想到了很多年前我爸跟我提到的事。所以我才去联系了伊莎贝尔黄,我想知道他的死因。她说是肺癌,我就了然了。」
「不会的,不是的……」我口不择言,像被记忆和真相两面夹击围攻在角落里无处可逃的困兽可怜。
「你怎么知道那本书是我扔掉的?」我内心一片兵荒马乱,慌不择路地选了最无关紧要的问题抛给她。
唐露站起来,铁质座椅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因为我知道你,傅芸清,你是一个自私、可怕的人。也许你骗得过你自己,但不能骗我。」
你可以一帆风顺心安理得地活到现在,是因为你篡改了记忆。你理直气壮地和错误的回忆一起走到了这里。
「现在,你是时候知道真相了,傅芸清。」
在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来临前,我写了一封情书。听上去极其不可思议,像我这样一板一眼的乖乖女好学生,居然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暗恋。如果我足够成熟,明明可以等到高考后,但我没有。我害怕被家长师长知晓,害怕被同学朋友嘲讽,但更害怕对方永远察觉不到我的心意。十八岁的我怕很多东西,懦弱得令人厌烦。
总之,我忐忑地把信夹到了杨思课桌里那本厚厚的硬皮书里。
当天下午的体育课后,我独自在教室里帮物理老师批改模拟卷,听到走廊里传来本班男生的说笑声,有一个人嗓门大而刺耳,说他道听途说有女生给杨思写了封情书,他们一群人哄笑起来,准备偷溜到杨思座位搜寻一番。
优等生的班级太过无聊压抑,就连这种小事都会引发男生们的欢呼雀跃。仿佛为了寻求高三苦闷日子里一点乐子,他们居然争先恐后地要做侵犯隐私的事情。
我五雷轰顶,吓得从座位上弹跳起来,飞速跑到杨思课桌前抽出那本书。男生们的脚步已经近到教室门口,我没有时间翻找那封信,只能手抖腿抖地把整本书一股脑塞进物理试卷中,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后门踱步出去。
物理老师恰巧从走廊对面走来,看见我就招招手,示意我把那叠卷子带去他办公室。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走,在转角处突然灵机一动,「老师等下,我扔个垃圾。」
我拐进楼梯间的垃圾箱,迅速将整本书都投进去,嘭的一声,传出回音。当时我还不知道,那在黑黢黢的楼道中被反弹了几次的坠落声,彻底关闭了我此生可以做一个完美无瑕的好人的机会。
我有机会说出真相,但我没有。
杨思找不到书,焦头烂额地耽搁了几天,接下来被图书馆通报批评,又被罚款,也持续了几天。
在那段时间里,我唯一确定的就是,我是一个软弱的人。我害怕被杨思发觉,我为了一封情书扔掉了他的书,我害怕被父母知道,我在学校里没有一心学习,而是偷偷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我更害怕被老师知道,因为每个老师对早恋都三令五申地禁止,而班主任已经答应给我写推荐信,她是一个极其古板的中年女老师,对早恋讳莫如深。她说过,我是她最得意门生……
我最终对杨思说,我借你五百块吧,不过我可要收高利贷哦,五分利,等你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