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列使臣跋山涉水地求仙问药,即使到了现在,也有人年纪轻轻就开始研究「养生」,似乎每个人,都希望能在这个世界待得更久一些。
「不老药」从来只是一个过时的幻想,对于医务人员来说,更为实际的是在每一次抢救中和死神赛跑,虽然个体的生命迟早会走到终点,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推迟走到终点的时间。
在我的行医路上,有三次,深刻地探索过「死亡」这个命题。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离死亡最远的一类人。
他们人生时间的沙漏才刚刚翻转,一切都是崭新而富有活力的。
如果要问医院里最有生命力的人是谁?一定是刚入院的孩子。
对,不是出院,是刚入院。
如果去儿科走一趟,会有非常矛盾的两种体感,刚刚入院的孩子经常因为伤痛大哭大叫,但有些刚恢复一点点,就会开始活蹦乱跳。他们是最害怕伤痛的,也是最富有希望的。
非重病入院的孩子甚至比刚出院的孩子还要闹腾,他们被心理的新鲜感和生理的痛感夹在中间,因而情绪变化非常快,并且没有办法预估。他们也是我刚开始在医院规培轮转时,最害怕的一类人。
我刚开始行医不久,碰到一个八岁的小朋友因为股骨骨折住院,孩子位移程度比较大,加上呼吸道感染,需要找监护人告知情况。
从前听过朋友打趣「七八岁的孩子狗都嫌」,说实话心里有点慌,很怕遇到一个充满活力的小捣蛋鬼,或者身边围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堆拥挤的「护卫」。
不得不承认,如果和不讲理的小孩家属打交道,会比处理病情本身更加让我觉得消耗。
当我走近6号床,只有一个发呆的小男孩,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十几秒后,一个提着保温杯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经验老练的护士小声告诉我:「至今还没见过孩子的父母出现,只有这位老人一个人守着。」
「糟!该不会又是一个留守儿童吧。」这就会比较麻烦,老人家文化程度有限,存在沟通障碍,根本没有办法理解告知书上的内容,后续各种手续还需要托人帮忙。
不得已,我们只能催老奶奶赶紧把孩子的父母叫来,听了几轮才听明白,这个孩子的父母都出国了,没法儿这么快赶回来。
老奶奶感觉麻烦了我们,在沟通间隙不断地向我们道歉。
这个孩子非常懂事,比一般小朋友更加配合治疗,但是病痛没有「绕开」他,有一天晚上孩子又发高烧,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轻轻念着「爸爸」和「妈妈」。
护士看得心疼,劝老人家打电话催催他的父母,小小年纪受了这么重的伤,父母不在身边实在难挨,老奶奶连声答应着。
千盼万盼,两天之后,孩子的爸爸妈妈终于陆续出现了。
查房的时候,看到孩子的父亲站在病床边牵着孩子的手,孩子的母亲摸着孩子的头,老人家坐在中间哄着他吃药。护士出来后感慨:「你瞧他爸妈还是挺好的,全程眼神都只在孩子身上。」
我点点头,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前两天或许是真的有什么事儿耽误了。
直到我在走廊休息区看到那位父亲神色亲密地挽着一位不是孩子母亲的女性,我才惊觉可能事情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不过,这属于病人家属的私事,作为医生无权置喙。
孩子的父母从病房出来后,并没有赶着来了解病情,相反,开始站在病房外彼此指责。
孩子的父亲怪孩子的母亲既然拿到了抚养权,自己每个月也按时给了抚养费,她还天天只顾着自己的生活,把孩子往老人那儿一扔就不管了。
孩子的母亲冷哼几声,痛骂孩子的父亲,来看望自己的孩子还带了另一个女人来。
两人对峙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声音越来越大,如果不是护士路过阻止,估计病房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俩人消停了一会儿,孩子的母亲才讪讪地开始了解孩子的情况,我们说高烧不严重,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我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来:「比起身体上的伤,孩子心里的伤可能更加难受。」
结合他们之前争执的内容,我忽然明白,也许之前老奶奶说的「出国」,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孩子被哄睡后,孩子的父亲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边前脚刚走,那边孩子的母亲接了个电话,也很快离开了,临走时留下了一些水果和钱,嘱咐老人家有事儿再打电话。
老奶奶还想再劝劝,拉着她的手:「难得回来,这么快就走,一会儿彬彬醒来了又哭怎么办。我这身老骨头,不中用了啊。」
「妈,我问过了,医生都说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就行了。我现在不出去谈恋爱不出去赚钱,我下半辈子哪来的生活,他成年前哪来的钱?靠他爸说变就变的抚养费吗?」
老人家满目愁容地低下头。
女人抽走了手,拎起包,临走前回头匆匆看了眼。
孩子完全退烧后,果然一醒来就问爸爸妈妈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今晚都在这儿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