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明显松了口气,又一鞠躬,急匆匆地走了。
严婆婆慢慢地将手里的餐巾折成一朵小花:“沐晴是吧?能说话吗?”
沐晴紧张起来,不敢吱声。
“你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呢,我知道你能说话。”严婆婆把玩着餐巾花,“告诉我,夏远山到哪里去了?”
“失踪了。”沐晴想,总不能说被我吃了吧。
严婆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紧接着,整个餐厅安静下来。
沐晴能感觉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的视线,能感觉到严婆婆还有话要说,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这个谎言有多拙劣。
沉默良久之后,严婆婆站起身来,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沐晴注意到她腰侧的衣服是濡湿的,有很大一滩血迹。
“影儿是我的分身傀儡。”她说,“她受伤,会连累到我。”
沐晴忆起了曲猷,还有他在小岛上说的那些话。
“我刚才分了神,她去找你的时候,没有盯着她,不过,猜都能猜到,她也在打听夏远山的下落吧?”严婆婆抖开餐巾花,捂住伤口。
这时,又进来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地将沐晴架了起来。
严婆婆凑近,仔仔细细地观察过沐晴的脸,笑了笑:“真看不出有多厉害,你到底是怎么把夏远山的魂魄给吞了的?”
沐晴暗道不妙,原来什么都没瞒住。
“算了,你也不会说,我自己来问夏远山吧。”严婆婆将沾满血的餐巾盖在沐晴脸上。
血很粘稠,带着强烈的腥气。沐晴原以为她会心生厌恶,可不承想,血液的气息竟令她精神一振,体内的月之精华霎时翻江倒海,一遍遍地流转、冲刷,仿佛在净化,在给身体注入了新的活力。
沐晴感觉到力气回来的瞬间,不假思索地甩手,将架住她的宫女甩出老远。
“你还记得我的吧?应该是不会忘记的。”严婆婆喃喃地道。
沐晴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在轻轻地蠕动,低低地叹息。她没有拿掉脸上的餐巾,而是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居然觉得血液是芬芳甜美的。
“你和钱鑫,一个在北王宫,一个在煦扬宫,一个裁缝,一个厨子,跟着国王混,日子还都挺好过的。”记忆的闸门猛然打开,沐晴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严婆婆呵呵地笑了:“山里的日子不好吗?逍遥自在。”
沐晴以双唇衔了餐巾,轻吮之下,尝到了久违的甘醇:“当然还是待在王宫里好。”
“你怎么回事?怎么让这小妮子给收了?”严婆婆话锋一转。
沐晴一把扯下餐巾:“老婆子,我不是夏远山。”
闻言,严婆婆有些意外,没有吱声。
沐晴用餐巾干净的地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我不是傀儡师,对你们那些道道不太懂,怎么会收了夏远山的,我是真不明白,所以,不要再问了。”
“那你知道木偶里是什么吗?知道该怎么才能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吗?”严婆婆不再拐弯抹角。
沐晴看着她,害怕与慌乱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猜疑、嫉妒和愤恨。她恨命运不公,怎么自己偏偏就整日提心吊胆,到处奔波,动不动便风餐露宿,而他们,就能在王宫里生活,不说锦衣玉食,至少衣食无忧。
严婆婆与沐晴对视,却无法看出她在想些什么,只感到那眼神中透着阴狠和坚定,与初见时的惶恐不安截然不同。
“我不知道木偶里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我如果知道,早就动手了。”沐晴开口了。
严婆婆当然是不会相信的:“夏远山呢?他知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沐晴绕口令般回了一句。
“姑娘,你虽然有了人形,可到底还是个木偶,而我,是傀儡师。”严婆婆提醒道,“你尽管不是我的傀儡,但有些事,夏远山能做,我也能做,如果你不想多吃苦头,最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
“否则?”沐晴打断她,“会像那个影蛇一样对不对?你哄她做了你的分身傀儡,你有不计其数的方法可以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让她去后厨找活物疗伤,其实那活物,你也动了手脚,她偷偷来向我打听杀了傀儡师的办法,你知道,你不会让她好过的。”
严婆婆没有任何表示,算是默认了。
“老婆子,我不怕你。”沐晴气定神闲,“你还是暮遥王的人,把我弄坏了,可没办法交差。”
严婆婆又笑,笑容明显有些勉强。
“说实话,夏远山是知道一些事。”沐晴捏了下餐巾,感受着指尖的滑腻,“不过这些事,我只跟暮遥王说,你能否让我见他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