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慌忙地站起身来,沈钧却已经来到他身侧,不由分说地将他按捺在椅子上。沈钧的视线落在他闲来无事翻看的两本书卷上,“打发时间?”
半月前,沈钧从宫外回来整张脸黑如阴霾的样子,他至今还记得。江逸之想,他一定是知道了沈姜次的金蝉脱壳,之所以选择不言所以,无非就是慕家的人还在京城。今日,慕延携慕家的人回雪崖谷假意送行之间,那份维持在他们之间那层薄纱,算是彻底被撕开。
兴师问罪,他早有准备。
这些被刻意削弱实力的日子,他躲在殿宇中乐得清静,又何尝不是在等着平静之后的风雨。
“师父说笑了,不过是闲来无事,想着看一看书也是好的。”江逸之笑着回应。
沈钧的视线自他身上扫过,“这么多年,你们师兄弟三个最让师父放心的还是你,最让师父感到欣慰的也是你,多读点书是好的。免得以后涌用上的时候,技穷以至无境生,还不是吗?”
江逸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话语间的意思他再听不懂还真是蠢笨了,说到底都是因为沈姜次而已。早知道瞒不住他,他也没打算隐瞒,正所谓坦白从宽,他道:“师父,关于落成的事情,我……”
沈钧开口打断:“落成,他能有什么事?他能耐着呢!正好趁着这一段时间好好养养伤,京城的风波总歹给百姓时间遗忘。也好保全皇室声誉,不是吗?”
江逸之一下子愣在原地,沈姜次明明……明明已经离开皇城了,沈钧为什么选择帮他去隐瞒,说什么皇室声誉?这个接近荒诞的理由,他是不曾相信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感叹之余,江逸之心底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羡慕起沈姜次,好像不管他怎么闹,这京城被他搅得这样天翻地覆,甚至为一个谢砚叛国罪名不出意外地顶在他头上,可即便如此总有那么多人,哪怕是沈钧都选择替他隐瞒。
而他,就像夹杂在他们之间的棋子,一个彻底的笑话。
“嗯?”沈钧闷哼中带着警告。
江逸之心中即便是有百般滋味,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是,逸之明白了。”
沈钧又道:“最近一段时间,你还是不要待在京城。”
“师父,为什么?”江逸之的心里惴惴不安。抬眸间对上他那冰冷中带着寒意的眼神,他才迟疑地意识到沈钧那接近命令的话语,他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是,逸之谨遵师命。”
沈钧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松开,脚步漫步在殿宇间,眼神却转化为打量,不放过一丝细节。这殿宇,似乎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些许不同寻常的东西,沈消对他的情感估计是隐藏在这些玉器瓷瓶之中吧。“让你不要待在京城,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落在你身上,最近坊山一带的事情可都听说了?”
江逸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左右都是错,若是让沈钧知道了,自己手下那最后一点底气估计也会以意外的境地消失吧。所幸,不知言语。
沈钧看他了一眼,道:“在你们入夜北的那一天起,我就曾告诉你们,自己的梦魇总要自己亲手去解决,别让他成为你一生的桎梏。当时的沈姜次做得很好,可是那人还是活了下。这次,我要你前往坊山与元谷内的林老先生,算是叙旧,也算是帮助帮助师父以访旧友。”
话音落,一个藏匿在暗处一直被他们所忽视的细节,带出他们不曾注意的秘密。或许沈钧今日的事情早有预料,或许坊山元谷之所以在当年那场围剿中未曾彻底消失,这背后的推手就是沈钧。
突然,砰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耳边惊动,江逸之略带猩红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狼藉,随机眼神落在沈钧身上。
沈钧却是淡然地看了一眼地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是碎了,那就处理掉。反正碎了,无用了,自然是要弃了的。”
江逸之呆愣地站在眼底,静静地听着他意有所指。
脚步声越来越远,却在即将迈出门槛之余,沈钧顿住脚步,“事不宜迟,还是连夜出发比较好。”随后随便指了两个人,吩咐道:“还不快给公子收拾行囊。”
风时不时透过缝隙捶打着脸颊格外寒凉,也衬得那颗心愈发冰冷。手足无措在夜深人静处,江逸之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钧一定是料到了沈姜次在就遇故人的时候,决定不会心慈手软,元谷、他们一定是会在元谷相遇,沈钧这何尝不是在给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想知道他最后的选择。他警告他,他……
可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车轮依旧吱吱作响地转动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远,而坊山却是越来越近,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都要逼着他做出选择,为什么!为什么!!
烦躁之余,江逸之也不知道是不是牵扯到旧伤,只觉得胸口的位置很闷,隐隐作疼。他痛苦地捂着伤口,大口喘着气。
褚河听到动静一把掀开帘子,看到的是面色如纸的江逸之,“公子,你没事吧?来人,快来人!”
一阵兵荒马乱,马车被迫停在原地,在马车之后骑着高头大马的季秋听到动静着急忙慌的下马,掀开帘子后,惊慌、不知所措在他脸颊上停留了片刻。他慌张地帮他把脉,询问着褚河:“他以前有没有这方面的旧疾?”
“我……我也不知道。”褚河一时间也是慌乱不已。
季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几针下去只见江逸之的脸色有些许缓和,“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