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千里迢迢来到秦国,一路辛劳,怎么不先去馆驿歇息?”
“启禀秦侯,下官此次前来,非为别的,而是为了晋国河西之地。”
秦穆公乐了。“难为晋侯恪守诺言,登基后不忘当初允诺的八座城池。”
丕郑听罢,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原以为秦侯早该知道夷吾会撕毁誓言,却不料秦侯仍蒙在鼓里。丕郑灵机一动,突然跪在秦侯面前,哭诉道:“请秦侯给下官做主!”
秦穆公佯装吃惊地问:“大夫有何冤屈?”
“夷吾回国前,曾许诺大夫里克和下官国中采邑。可登基后,非但给臣等的许诺不曾兑现。就连答应秦侯的河西之地也……”
“大夫在说笑吧。”秦穆公抬手一挥,早有内侍递上夷吾写的盟誓。“盟誓在此,晋侯不会反悔。”
“秦侯被他骗了!”丕郑掏出晋侯手书。“秦侯请看,这是夷吾写的手书。他谎称因满朝文武反对才不能守约。实则是他不舍的河西之地。”
秦穆公接过手书,只略看一番,便勃然大怒。
“秦侯息怒!”丕郑最愿见到这结果。
秦穆公突然手指丕郑,喝道:“大胆丕郑!敢用这雕虫小技骗我?!这分明是汝君臣耍诈,想要蒙混过关,不还河西之地!来人,将丕郑拖出去,打来见孤!”
丕郑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大呼冤枉。蹇叔等人纷纷开口,替丕郑求情。
“秦侯,下官所说句句属实。自夷吾回国后,除了郄芮、吕饴生外,满朝文武皆赞成让出河西八城。可夷吾为人贪图小利,他竟不顾众人反对……”
“大夫一路来雍城,没听到什么风声?”秦穆公收起怒容,目光掠过丕郑,望向其身后的公孙枝。后者摇摇头,称一路并未收到任何风声。
“这也难怪。”秦穆公又像是自言自语。“就在大夫到来前,绛城传来消息,说大夫里克一家满门抄斩。”
噩耗传来,五雷轰顶一般震得丕郑晕头转向。他仿佛跌入万丈深渊,顿时感到万念俱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哭出声来,既为里克之死哭泣,又为其子丕豹的安危哭泣,更为晋国的未来哭泣。
“大夫不必担心,晋侯只治了里克一家的罪,其余的人并未受到波及。”
丕郑哭到:“请秦侯为里克报仇,为晋国子民除害!”
“河西八城本就是晋国土地,孤若出面讨要,名不正言不顺。”
“即使不能除了夷吾,也要折了他的羽翼。”丕郑狠狠地说。“秦侯只要施计赚吕、郄二人过来并杀了,夷吾便少了左膀右臂。那时下官再纠合众文武,与秦侯里应外合,废了夷吾,迎立重耳公子回国!”
丕郑说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穆公。秦穆公不动声色,推说要同诸大臣商议,请丕郑回馆驿歇息,明日即有回复。丕郑还欲再说,却被太史赜从旁拦住。无可奈何,丕郑只得长叹一声,告辞退了出去。
次日早朝,秦侯交给丕郑一封回信,只说了句“一切皆照大夫的意思”,并命冷至带着礼物随他同行。
到了正月末,绛城近在眼前。
这两日,丕郑的脸上阴云密布,总提不起精神。他故意落在后面,走一步缓一步,像是极不愿意回到绛城似的。秦穆公虽然答应与他里应外合,推翻夷吾。可他毕竟得先回到绛城。一旦夷吾起了杀意,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这天,大军来到绛城郊外。忽然前方队伍起了一阵骚动,传令官报来说大军在城郊遇见晋国大夫共华。丕郑听说是共华,仿佛遇见下凡的神仙,催促御者快快上前。
两人来到僻静处,共华把朝中事一一道来。此时虽是隆冬季节,可一席话仍把丕郑吓出一身冷汗。
“依大人之见,在下可能回绛城吗?”
“大人且放宽心。君上只治里克一人之罪,未迁怒旁人。况且事发时大人身在秦国,回城后大可说不知此事。但大人若因惧怕不敢回城,只会落人话柄。”
丕郑见他说得在理,悬而未决的心总算放下。
共华辞别丕郑,先回城去了。丕郑回到秦军中,与冷至并肩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