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眼含悲愤,盯了屈武子一刻钟,气登了喉,怒火在胸中窜。屈武子威武不屈:“回总指挥部,你的阵地在总指挥部!直升机在等着我们,你听外面的雨势又大了。不能因小失大!走!”
屈武子凛然生威,怒气很盛,扭头往外走,他真怕年轻人拿他出气。好在韩宝来是一个极理性的家伙,不声不响带着他的随从登上了直升机,冒雨离去了。
虽然安排是今晚叶薇薇值勤,可是韩宝来来到了总指挥部。一见叶书记,像是受了委曲的孩子见到了大人,哇地恸哭出来了。叶薇薇知道陈浒对于韩宝来是多么重要,两人的交情是多么的深,眼含热泪:“宝来,命不由人,命是天注定的。你替不了他。他可能归天了。你看他,生来像一个战神,怎么可能是人间草民呢?他应该是天上将星。他应召归天了。”
韩宝来听叶薇薇如此说,心里好受多了。不仅仅是陈浒对于小香河的贡献大,韩宝来于心不忍,他知道陈浒此来,有帮他去死的决心!韩宝来本来叫他上了岸,他自作聪明,想试试用竹杠能不能捅开大拱桥洞里的堵塞物,谁知道捅开之后,人是无法逃脱泻洪的力量。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的大哥离去,他感觉自己好无力,好自私!
屈武子劝道:“宝来,洪水刚刚开始,你损兵折将。你要是有种!以后别这样蛮干,不要逞匹夫之勇!你现在不振作精神,我看像陈浒这样的好汉,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你作为一市之长,是首脑,是核心。你的一个决策,关系到万民的生死!你现在这样子,要是今晚再有险情,你怎么指挥?”
叶薇薇拭干他的眼泪,柔声劝他:“听屈老师的话,回去睡一觉。有险情,我打你电话。”
屈武子拉着他一只胳膊,跟叶薇薇说:“叶书记已经做了决定,执行吧。”
韩宝来本来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白天参加了丧事活动,回到家,了了草草泡了一个温水澡就睡了,今晚像是有神灵保佑,韩宝来一觉睡到了天亮。叶薇薇书记处理了险情。
接下来一周是桃花汛期到了。暴雨不分白天黑夜地下,首先是东安湘江水库告急。湘江水库是七十年代的产物,洪峰要是漫上大坝,超过了警戒水位,很有可能冲毁大坝,湘江水库下面是一连串城市啊。六七十年代的大坝,通常采用夯土作业,外表砌石料,中间用巨大的石滚将泥土填充紧实,不是现在的钢筋加混凝土的结构。虽然现在打开了所有闸门,水位还是一个劲往上涨,离坝顶越来越近。
从直升机上看,库区也是一片洪荒,显然导洪渠不起任何作用,现在都是平水了。东安县县委书记余德水,县长魏丽君、湘江电站站长黎龙、书记盛永胜和一些水利专家早早恭候市政府的领导过来组织大会战。
水利专家的意见基本趋于一致,将船闸炸开用来泄洪;不主张用混凝土构件在上面加固,再说了,现在工人到大坝上作业很危险,一个猛浪扑过来,等于一个席天卷地的大潮,工人在大坝上无法立足;再说,大坝是石砌结构,很容易垮掉。一旦垮掉,工人如何撤退?最后的决断权交给了市长韩宝来。
韩宝来惨白的脸,绷得紧紧地,屈武子凭经验警醒韩宝来:“别急,别急着下结论。给你考虑三分钟,再急也不在乎三分钟。高考写作文,你也要拿出三分钟审题。”
韩宝来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他拿出IPAMINI平板电脑,开始导出地图,他要先看看库区的地形情况,过细地看了实行物图。韩宝来眼光贼亮,打了一个电话给舜皇山地下河工程建设总指挥孙新国:“孙叔,你们的工程进展情况怎么样?”
“进展很顺利,请韩市长放心。要不是这鬼天气,我们已经打通了。”
“我记得,你们的一个出口通向沙河,还有一个山口通向左江对不对?”
“是啊,韩市长记性真好。基本上贯通了,五一小长假可以面向游客开放。我保证。”孙新国兴奋地说,“这可是天下第一地下河,舜皇山七十二峰由地下河连成一体,往西南可以到左江,往东北就是沙河。”
“那就好!”韩宝来兴奋地说道,“你马上给我调集全部工程机械,集中力量实现全流域贯通,退出地下河作业区。我将把湘江的水引入地下河。”
“韩市长,我们打通没问题,要把工程机械全部撤出去,相当困难!”
“我派工程兵协助你们!”韩宝来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一刻,我要求你们十点钟打通,十一点务必撤出。”
原来,韩宝来看了舜皇山地形图,算了一下海拔。湘江呈马蹄形绕过舜皇山,如今,他将湘江水灌入七十二峰的地下河中。现在他找到了入水口,正是他上次去过的天坑,为什么形成天坑?原来是湘江水倒灌形成的。现在只需在天坑打通与湘江的连接点,形成音叉型泄洪,一条通往广西的左江,进入珠江水系;另一条通过沙河,再流入湘江。两条地下河泄洪量,绝对要比炸船闸泄洪的量大,地下河地势要低,通水量凶猛。再加上广西那边降雨量少,河床排水量大。
专家不得不信服:“韩市长果真是天才。我们只想到导洪渠、泄洪闸、大坝上做文章,怎么就没想到地下河呢?”
韩宝来笑怼余德水:“余叔叔应该知道,我们一起探的地下河啊?你的印象应该比我深刻。”
余德水在那次探洞当中,表现十分勇敢,保护韩宝来给毒蛇咬了,害韩宝来派直升机接他到医院疗伤,那当然他记忆犹新。余德水摸着圆大脑袋,憨态可掬地笑着:“我要这本事,我早——”
“你早干什么?你可不能向组织隐瞒。”随同前往的副市长侯锦珠将他的军。
“我早解决问题了,怎么还辛苦市政府领导,兴师动众地冒雨跑一趟?啊,是不是?”
“你脑筋急转弯怎么玩得如此灵通?”侯锦珠呛他,余德水皮笑肉不笑:“我要是天天跟着韩市长,我保证脑子开窍。”
韩宝来没了平时的谈笑风生,虽然余德水和侯锦珠互相挖苦,互相爆出了笑料,隔往日韩宝来肯定会调笑一番。处理完湘江大坝。他用了午餐,便到祁阳金垌管理区看看。旅游暂时停了,整个田垌一片汪洋,但对管理区没有多大影响。今年油菜的收入全泡汤了。祁阳河段的湘江水位还是平稳的,暂时放得心下。现在的问题集中在南六县。
桃花汛的第五天,涔天河水库再度告急。县委书记盘赛花向总指挥汇报时,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叶书记、韩市长,现在的水位直奔一百米一十米超警戒水位线,还有十米,可就要漫大坝。再说上面的大坝可是去年完工的啊!真的成了天河了!万一——”盘赛花不敢说下去了。
叶薇薇书记看了韩宝来一眼,态度坚决:“下面的四县三区的河堤,已经在临界状态,不能再开闸了!韩宝来同志马上到。你先别慌。”
韩宝来是带着调集的工程车浩浩荡荡奔赴涔天河水库,一旦研究出对策,马上开掘,绝对不能诒误战机。他把张健带上,关键时刻还是老同学跟他能同生同死。张健马上指挥工程队伍,加班加点,采用轨道两边合拢对接安装构件,大坝的高度几乎跟着洪水涨。一天涨一米,他就跟着加高一米,始终保持高于水位十米。工人们要顶住大风大浪,先要在大坝上焊一个钢筋栏干,浪花扑上来,工人风雨不动安如山,绝对不能把工人卷走,或推下大坝。大坝设计高度一百八十米,张健在一个月内,通过构件安装到二百米高度。同时,张健总工程师开创了采用整体构件修筑水库大坝的高新技术。直到桃花汛结束,大坝安然无恙。
涔天河大坝的大坝蓄水,标志着涔天河水库一期工程圆满完工,洪峰检验了它的安全性。接下来,第二期工程安装了从德国进口的世界上最先进的发电机组,装机总容量超过一千万千瓦,进入了全国大电站。保证了潇湘市充足的电量供应,还为全国电网做贡献。
最不可思议的是珠山影视城,一个月后,揭开地膜,山头山岭披上了绿装,仿佛一场春汛之后,挖锰矿的童山秃岭施了一场魔法。从直升机上看下去,阳光明媚,青草苍翠,把层层山峦勾勒出柔美的草原胜境。好莱坞大导演米勒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湖水仿佛将蓝天融了一块在湖里湛蓝湛蓝的,到处翠色欲流;策马奔腾,百分之百是草原的感觉。没等春汛结束,他们就进驻影视城开拍。
足足一个月的汛期,虽然出现了人员伤亡,但基本上保住了重点工程,保住了各县区的安全。国务院颁发了嘉奖令,表彰了突出的先进集体和个人,韩宝来榜上无名,倒是水上派出所和直升机中队立了集体一等功,所长蒋芝龙一等功;立一等功的还有张健。全市经受了水灾的考验,损失可以忽略不计,谈不上拯灾。韩宝来给屈武子逼着到农大上学去了,市政府工作还是交给紫兰全权处理。屈武子要回京述职,顺便将家属迁徙过来,安心辅佐宝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