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你不冷?”韩宝来看吴玉章穿着抹胸,藕嫩的粉臂全露在外面,端坐在一辆雪弗莱豪华车中。
吴玉章白了韩宝来一眼,弓着小可爱的眉毛:“不是你叫得急吗?赶航班呀。你帮我到后备厢中,找一件外套给我披上,你不说还好一点,一说,我真的冷了。”
韩宝来只得到后备厢给她找出一件米黄色风衣,吴玉章开了车门,韩宝来像侍应生,赶紧给她穿进去,不过是有报酬的,吴玉章故意用丰胸蹭他一下,除非你不是男人,是男人都懂的。酒红色长发微卷着披泻下来,显得有些慵倦和叛逆,正好衬托了机场灯光的浮华。她看上去,夜色和脂粉抹去了岁月的痕迹,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还是这般艳若桃李实在难得,细长的柳眉被她画上了深紫色,暗色的眼影下,被长睫毛盖着的褐色双眼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却深藏着不易察觉的忧伤,用冷酷深深掩着。那高窄的鼻梁,秀气中带着冷漠。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似雪的脸上显出几分苍白。一条闪着细小水钻的黑色抹胸搭配一条秋裤,娇驱裹在风衣之中,配着一双黑色油亮的高筒真皮靴。
“不好看吗?”吴玉章还扭动了几下水蛇腰。五十岁还保持青春活力,实属不易;但不久的将来,五六十岁妖魅级人物会越来越多。这不是社会的倒退,应该是社会的进步。
“我们进去安检吧。”韩宝来帮婶子拉着行李,很像吴玉章身旁的小仙肉。进入候机大厅吴玉章这才知道,韩宝来组织了中山医大六百六十人的旅游团。钟院士还一个劲地说:“宝来,我们这个名单还经过校委会的严格筛选,要真的自由报名,加上研究生、博士生、助教,那还要翻三番。我们只得倚老卖老了。晚辈,这次要让一让。”
韩宝来笑道:“没关系啊,我再包几个航班就行了。”
熊校长说:“下一次吧。下一次吧。我们结成亲缘关系。以后的交流,那也是常态化了。”
快要登机的时候,一个青年带着女朋友拉着行李箱匆匆而来:“借过,借过,我快要错过航班了。”服务人员帮他安放行李,他拉着妻子直往航桥上跑。韩宝来正在清点人员,发现还少两位,空姐示意他坐下,他刚要坐下,看见走进一对情侣。两人都是雪白的高尔夫球衣,男的应该有一米八,女的穿着旅游登山鞋,跟他也相差无几,很有夫妻相。
“你是张择大哥和嫂子吧?”
张择也一眼认出他来了:“宝来兄弟,老爸还担心我赶不上飞机,催我快动身。可是要收拾一番啊。你嫂子申明敏还要把宝宝从幼儿园接回家交给他奶奶。这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韩宝来握了握张择的手:“大哥没来,我们也不敢起飞啊?”
“有那么大面子嘛?航班还听你安排不成?”申明敏没戴眼镜,说明她不是靠头脑吃饭,而是靠颜值吃饭的。表面上,她的话很在理,其实伤了两个男人的心——伤老公,跟韩宝来相比,他根本不算个人物;伤了韩宝来,讥讽他吹牛皮。
张择眼镜可不是白戴的,赶紧来为老婆当救火队员:“时间到了,还候着,这就是真理。我们赶上了航班这也是真理。一直站着等我们的宝来兄弟更是真情无限,我们来晚了应该检讨。”
坐在韩宝来身旁的吴玉章说:“哟,有其父必有其子。张公子可有家父锋芒。”
“吴阿姨也在啊,失敬,失敬。吴阿姨不会怪我吧?真的是我老爸让我们来的,不是我自己主动要来的。阿姨可不要生气。”张择这话份量很重,暗含奚落成分。
吴玉章也不是等闲之辈,她神情鄙视:“张书记来,那我就不来了。免得人家笑我们来度蜜月。人言可畏,对不对?”
要是没有一点肚量,真气死你。张择反唇相讥:“放心吧。我老爸随便跟那个女人出去度个假,就是度蜜月。那我姨妈喊都喊不过来。哦,对了,我喊你应该喊姨妈,还是喊阿姨?”
张择的话让他老婆申明敏哧地笑了起来,估计其他人没敢笑出声,只是暗暗好笑。韩宝来万没想到张公子会跟婶子打嘴仗,一见面像是吃了呛药,早知如此,就应该安排张择和吴玉章分开。原来,这是有过节的。张择妈带着儿子媳妇堵住两人。只是张家没有声张,逼吴玉章签下保证书。其实这保证书也没怎么约束他俩的暗中来往。
韩宝来不得不各打八十大板:“好啦,这次可是一次愉快之旅,让我们暂时把个人的恩怨放一放。婶子呢,大人不计小人过;张哥呢,子不干父,长辈的事情,我们做子女的不好插手。我说的对不对?”
申明敏这个二百五却说:“哎呀,你知道什么?他们是水火不相容的啦。”她说的是事实,当时,张择打过吴玉章耳光。
韩宝来暗暗好笑,人家说家丑不可外传,他们倒好,当着同机的三百三十位教授专家的面,在这里吵闹,成何体统。韩宝来说话,对于申明敏这种人,真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通,他只得说:“此一时,彼一时。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对吧?嫂子,你现在跟大哥如胶似膝,有一天,你发现大哥有了新欢,或者大哥发现你在外面劈腿,你们之间的关系,马上大逆转,由情侣马上变化仇敌。你信不信?”
张择却否定:“那不一定,我俩是什么关系?是新型的夫妻关系。就是那种盟婚。什么叫盟婚,你懂不懂?”
“这个盟,不是山盟海誓,而是彼此结盟。结盟随时可以解除盟约的,有共同利益,咱们结盟;没有共同利益,自然就撕毁盟约了。盟婚也是如此,他不爱我了,我同意离婚;我不爱他了,他也会放我一马。我们现在在一起,说明我们是心心相印,彼此相爱的。”申明敏还自鸣得意。
韩宝来笑道:“嫂子,这是不平等条约。你难道不知道?”
“为什么?”申明敏突然惊叫一声,飞机突然拉起,一股离心力,像是灵魂出窍了。直到空中,才感觉灵魂又回来了,申明敏虽然不止一次乘过客机,但这回吓得不轻,因为她没有在意。
“韩宝来,你真坏,你也不提醒一声。”申明敏伸手可以拍到韩宝来,还生气地拍了他一下。
韩宝来荒涎不经地说:“我也吓得不轻。刚刚我的灵魂似乎出窍了。你们感觉如何?有不有灵魂出窍的?我现在感觉我不是韩宝来似的?”
“韩宝来,我们刚才说到什么话题?”不知申明敏是什么来历,说话相当自信,不是那种投机取巧的人,相反,她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女人。
李佳敏没好气地说:“说到你们的盟婚是一种不平等婚姻。你问为什么?然后,你俩的灵魂同时出窍了呗。”
“啊,韩宝来,你说啊。”申明敏嘴巴明显比张择多。
韩宝来来了一番高谈阔论:“先听我讲个故事:有一个旅行家,他来到一个国家,据说这是世界上最民主的国家。这位旅行家想看看,国王是如何做到民主的。原来,国王每次议事的时候,他便召集全国公民到他的宫殿里。他每一个方案,便由大家吹金喇叭决定,只要赞成的金喇叭声超过反对的金喇叭声,这项方案就算通过了。可是旅行家发现,文武百官有金喇叭,老百姓并没有金喇叭。国王宣布赞成的吹,大臣们在吹,百姓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臣们吹;国王说反对的吹,老百姓想吹也吹不了啊,手中没工具啊。你看,你这盟婚,问题也就是这个问题。”
李佳敏怕这个花瓶听不懂,还给她说破:“你是弱势群体,斗得过强势群体吗?你这盟婚表面上是平等的,其实是保护强者。只有强者想离婚,弱者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婚姻。你这一盟婚,完了,好合好散呗。”
“放心吧。我们是对等的。要说不对等,也只有可能我申家强势。”申明敏原来家势要好过张择,“你们啊,思维方式就是太固定了。我可不是攀高枝,我是下嫁。”
申明敏的话,让韩宝来目瞪口呆,申家一定权势熏天,申明敏说话才如此高傲。后来,韩宝来回家问紫兰才知道,申明敏就是方小舟的表姐,申明敏的妈是方小舟的姑妈。
韩宝来笑道:“恭喜你们白头到老,从银婚走向金婚,走向钻婚,创造一段人间佳话。”
“三分钟前,我没见到你,我是这么想的。三分钟后,我不这么想了,原来世间还有你这种风流人物。金风雨露一相逢,胜过人间无数。我想,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对你穷追不舍,便是想做神仙眷侣,对不对?”
韩宝来看她越说不像话,便百无聊赖地说:“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山看到那山高?其实,珍惜眼前的幸福,你已经风光无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