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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窗户开着,金叔就坐在窗台上,看着昱横躺下,作为昱横的师兄,他还是不放心,跑来看看,关切的语气里却有着几分的低声下气:“他没事吧?”
金叔自从在沙漠里救了昱横一命,一直把昱横当成自己孩子养着,可是自打这场战争开始,他也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切身体会到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换作战争之前的他,断然不会下刚才的死手,他刚才下手的那一刻没有感觉,可在晴无夜咄咄逼问下他生出了些许后悔,虽然他之后说了那般绝情的话来,离开的路上还是在不停的自我反省,毕竟是于心不忍,回来看昱横来了。
多年来的处心积虑,如泰山压顶的压在金叔的心头,什么步步为赢,什么野心勃勃,虽是说同门师兄都在战斗,可他总觉得是他一个人的战场,看不到一个战友,只有他一个人。
可如今,师兄弟在侧,他费尽心思的想要两全,可是千般算计的弯弯绕绕碾压而过,还是伤了自己的同门,他疲惫的想,他想要的万全之策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晴无夜头也没回,将昱横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谨慎的解开包扎的布条,看到伤口已然结了痂:“金叔,你的药果真是好。”
金叔叹气,靠着窗框,怀揣着说不清的感伤,一度看不清前方:“不是我的,是师父的。”
晴无夜又去查看昱横脖颈上的伤口,只剩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微风吹拂,木窗吱呀晃动,金叔将一条腿搁起:“其实这些药都是师父让我给昱横备的,师父说他的性格,或许会受伤。”
晴无夜端坐在床沿,手指就轻轻的放在昱横的脖颈上:“不是他的性格,是因为这场战争。”
说着话,他微微侧过头,去看金叔,金叔的脸朝向窗外,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老态:“我们并不想让他介入这场战争,是你劝他当兵的?”
晴无夜并不否认:“是。”
金叔似乎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宽慰的它由:“为何?”
晴无夜的想法自始至终就是这个:“他又为何不能介入,打起仗来,没人可以置身于事外,或许他看到的,经历过的,都是残酷,但他有权知道这一切,当然他也有权离开。”
金叔笑了笑:“他既然看到了这些,就一定不会离开,师父曾经说他是菩萨心肠,看不得生死,不过经历了战争,他还是改变了很多,你说得对,他有权知道,没人能替他做主,当兵,是他心甘情愿的。”
他们都不知道,昱横之所以能顺利的当了兵,还有一人的有意为之,那人就在患城之中,一开始的计划是不允许昱横去当兵,昱横一旦要去,就必须阻止,可是有了晴无夜的出现,才让那人改变了初衷,他的不阻止其实就是有意而为之。
晴无夜想替昱横解开蒙面的黑带,却不料昱横一个翻身,直接靠上了墙,昱横睁开了眼,透过黑布,看着窗台上坐着的二叔。
只有淡淡的轮廓,昱横也就看了须臾,接着闭上了眼,金叔是他在北域见到的唯一一个师兄,是当年他在沙漠里差点渴死,艰难的爬到沙漠边缘,昏死之前给他一口水喝的救命恩人。
一路走来,他在每一个师兄那都没感受到师兄弟的温暖,只有相遇和别离,过程是那么的冷淡和漠然。
他自始至终认为是金叔是特别的那个,可是就在黄府,金叔一开始的自行离去,期间的没有出现,直到最后的那一脚,虽然不算是真正的想要伤害他,但如果不是晴无夜,他现在可能就躺在了冰凉的石板上,而不是现在松软的床榻上。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此时不得不心胸狭隘的想要去恶意揣测一些什么,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覆上了他的额头,他心头的那些阴霾和胆怯才逐渐散去。
晴无夜搭在昱横额头上的手轻柔至极:“金叔,您找到黄金了?”
金叔对着夜空摆了摆手,他想要坦白从宽:“没去找,黄金不会丢,我先回来看看他,黄婷儿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有人因为救她们母子而受伤,她或许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想要报恩,义无反顾的将地址和钥匙都给了我们。”
昱横再次睁开了眼,不过没有出声,晴无夜看着他因睁眼微微带动的黑带,怅然道:“你们还是黄金重要。”
金叔还是面对着夜空,开始絮叨:“我是在路上遇到了黄婷儿,才想出了这样的计策,我和大师兄的任务就是拿走谢山所有的家产,这些黄金都是他的不义之财,大师兄将黄金都埋进了地下,我虽然不会如此,但也不会容许他人染指,没有我们,黄婷儿终究敌不过张里正的威逼利诱,我是真怕她把黄金交出去。”
昱横重新合上了眼,直接放弃:“二叔,我不想去临悠城了,你们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金叔转过了身,看向昱横,眼神幽幽,昱横将自己隐没在了黑暗中,见此,他神色晦暗,缓缓的道:“你不想知道,你还有个师姐是谁吗?”
昱横想都不想,坚决道:“不想。”
金叔嘴角抽了抽,哼了一声,下意识的想要置气:“你是怕见到了没法接受吧?”
昱横的手指狠狠抓向了被褥,咬着牙道:“我不想知道你们任何一个,你们,谁都和我没有关系。”
晴无夜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窗口,与其说想知道临悠城里的一个,他倒是更想知道患城里的一个,请教道:“那请问金叔,还有一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