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声对泣良久,谢婕妤终于因为体虚又受到如此冲击晕厥过去。萧琰让人安置好她,也终于冷静下来,吩咐人准备恭献公主的后事。
蹒跚着走出恭献的卧室,萧琰踉跄两下几乎摔倒。我连忙上前扶住,他见是我,忽然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活该。
“皇后,这下你可满意了?”萧琰冷笑问我。
我心口一阵紧缩,脑中猛然闪过一个炸雷。潋晴确因我而死,他这样说,莫非怀疑我了?
“皇上……”我喃喃道。
他却惨笑一下,模样令人心酸不已。我恍惚记得,当日朝露公主离世,他亦是如此痛悔。
我稍稍舒了口气,镇定下来,屈膝跪在萧琰面前,道:“皇上,您打臣妾吧,求您别伤心了。”
萧琰怔了怔,缓缓伸手把我拉了起来,道:“皇后,方才是朕失了分寸,你莫要怪朕。”
我凄然一笑,摇摇头道:“臣妾不怪皇上打臣妾,臣妾该打。那碗毒粥,是臣妾亲手喂入潋晴口中,臣妾……”
我说不下去,萧琰亦是伤怀不已,他道:“朕原本不想知道是谁下毒要害你们,如今朕要立马知道,容他不得。”
我随萧琰回了清阳宫,因为宫中刚刚死了公主,殿前悬挂的灯笼也换成了白色,让人看着格外刺心。走入殿中,也莫名生出荒凉之感。萧琰眼神一虚,已有些迷离,竟快步走入一间偏殿,朝着虚空轻轻唤了一声:“阿琇。”
我跟在后面心惊肉跳,过了半晌萧琰幽幽一叹,自言自语:“朕忘了,你已经走了三年了。”
心猛然一揪,原来萧琰一直不曾忘了她。眼一酸正要掉下泪来,萧琰突然转头看着我,痴痴道:“阿暄你知道吗,朕登基那天,陪着朕来清阳宫的不是母后,而是阿琇。当时朕对她说,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朕叫她住在清阳宫里。所以你们没入宫前,她就住在这里,就是这间屋子。”
那时候我想说些什么,可是喉中滚了一滚,没说出来。
他也不理我,自己上前抚摸着屋子里的一桌一椅,像是缅怀过去,也像是悲哀如今。但那份轻柔和珍视,甚至是我也不曾拥有的。
他兀自沉浸在对朝露公主的怀念当中,全然不顾我还站在他身边。我自嘲一笑,谢婕妤入宫都两年了,原以为萧琰早已把她忘得差不多,谁知道其实他从来没忘过。
我不能离去,也不敢出声说话,只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萧琰忧伤。然而思绪一转,我径自离去,唬得柔嘉脸都白了,低声对我说到:“娘娘,现在这个样子,您怎么能走呢?”
我道:“不走做什么,难道站在那里看着皇上怀念朝露公主么?”
柔嘉急得跳脚:“娘娘应该看出来了,朝露公主在皇上心中分量极大,今天恭献公主又走了,万一皇上因此而迁怒娘娘,那该怎么办?”
我步伐不停,柔嘉急得跪在我面前,道:“娘娘难道不记得,当日朝露公主离世,皇上是如何冷落娘娘三个月的么?娘娘,奴婢求娘娘快回去吧。”
我拉她起身,冷笑道:“皇上对她有情,本宫亦是如此。这些虚礼面上的事本宫做够了,若要缅怀不如来些实在的。”
大步走入萧琰的书房,守在门口的小公公本来不许,我却强行闯入。他吓了一跳,本想去禀报萧琰,我漫不经心说道:“皇上在朝露公主旧居,你若敢去打扰,就不怕小命不保?”
他果然不敢动,我瞧他面生,只怕是近日才提拔到这里当差的。难为他刚来就知道“朝露公主旧居”这六个字的厉害,想来素日萧琰在这清阳宫,怀念她的日子不少呢。
我走到萧琰办公的大案前,责令那小公公磨墨铺纸,他都不敢违逆。待到笔墨具全,我稍加思索,提笔写了一道旨意。
“恭献公主于四月十八日薨逝,奉圣母皇太后谕旨:‘公主年幼而持淑华,质弱仍秉孝义,予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国公主,以示褒崇。’朕仰承慈谕,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曰‘庄仁虢国公主’。其应行典礼,责令礼部详察,速议具奏。”
笔迹未干,我又起草一封,写到:
“诏曰:覆朝遗珠蔡氏,薨亡于鸿熙四年三月二十五。曾奉圣母皇太后慈谕,追封为公主,号曰朝露,注于前朝史册。而今所出庄仁虢国公主暴毙,朕悯其情,破例追封为贵妃,谥’宣惠贵妃’,立灵牌于太庙享祭,注妃起居言行于国史,钦哉。”
如此两道旨意拟好,就差萧琰亲自用印,方可昭告天下。我坐在一侧,略饮了杯茶提神,叫那小公公去朝露公主旧居等着。只要萧琰出来,就请萧琰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