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劲。”
沢田纲吉喃喃道:“这些记忆是不是……太零碎了一些?”
相比起在此之前完整的记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以后来的仓知涯为视角的回忆,一切记忆都显得零碎又杂乱。
而且仓知涯明明产生了“承诺是诅咒”这种想法,回想起来的却都不是他们预料中的什么痛苦又悲伤的记忆,而是这些平凡而又温暖的记忆……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一切都如仓知涯回忆中的那么美好,他又为什么会有“无数次我实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仿佛……仓知涯刻意不去回想、或者说刻意地让自己遗忘了那些让他感觉到压力的事情。
“当然不对。”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说:“没有发现吗?他回想这一切的时候明明是已经脱离那永恒之日困境之后的时间了,明明世界应该是得到了拯救的,至少也是计划初步成功的时候了吧?可他却还是会有这样悲观的想法。”
“而且他所回忆的事情,明显全都是最开始的几次、顶多也就是几十次的读档里发生的事情吧?一次又一次地徘徊在相同的一天当中,哪怕一开始再怎么乐观,能做到的事情也都是有限的,当几乎所有可能性都被尝试过了,人的热情也迟早会燃烧殆尽的。”
“到那个时候,就很容易开始怀疑人生的意义了吧。”
六道骸在幼时接受人体实验的时候,也是经历过轮回的,与仓知涯目前的经历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他是被迫的、以仇恨为意志坚持下来的,而仓知涯却是自愿以拯救为意志强迫自己坚持下来。
他低声说:“说不定,他是在撑不住的时候选择了背叛承诺呢……?”
库洛姆却突然出声,难得地否定了六道骸:“我、我觉得……仓知涯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她鼓起勇气说:“因为,我能感觉到,他是就算牺牲自己也会选择守护身边之人的人!”
“是和boss一样的人……”
[是第几次读档的时候呢,阿纲似乎开始察觉到了什么。
唉,面对超直觉,想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可真是困难啊。
在那一天里,只要是读档回到零点,我就会肌肉记忆般地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飞速地交代好我所背下的内容。
每一次阿纲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我,并力排众议地开始按我提供的计划进行行动,同时组织脑力组开始筹备如果现阶段计划不成功的下一个计划。
而我也养成了一上那辆私人飞机就开始睡觉养精蓄锐以备背计划的习惯,最后每次都能分毫不差地在飞机落地的时候醒来。
——但那一次,在飞机舱门打开的时候,我被铺天盖地的礼花喷了一脸,我原地懵了好一会儿,把满脸的彩带扒拉开,才看清了眼前那些熟悉的人:奈奈妈妈,蓝波,里包恩,狱寺,山本,笹川学长,库洛姆,房东先生……甚至还有云雀委员长!
天,阿纲到底是怎么说服云雀委员长的!我倍感震撼。
不过阿纲是不在现场的,这时候他正处于被换回十年前的十分钟,这是整个救世计划最重要的一步,他当然走不开,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我当时的感动。我甚至很没出息地在舱门口哭了出来。
那一天,我开开心心地、久违地吃了一顿奈奈妈妈做的大餐,开开心心地背下已经变得有一本宣传手册那么厚的计划书,开开心心地躺平等死。
——或许这一次次的读档真的对我的意识有刺激性的开发作用吧,要是以前的话,我绝对是无法做到这种过目不忘的事情的。
我不就是为了这些人而热爱这个世界的吗?如果我不坚持下去,他们该怎么办呢?难道我明明有机会去改变,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次次死去吗?
这让我又坚强地经历了几十次读档。直到我的精神再次濒临崩溃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一模一样的惊喜场面。
我依旧是很开心的,但这一次似乎已经没有第一次的时候给我带来的强烈感触了。
总觉得心中有一处角落在缓慢崩塌,在变得空虚。
阿纲没有记忆,也没有时间去改变,只要世界毁灭的结局无法改写,他就永远都只是2018年10月31日的阿纲,他的思维、想法、灵感,都是相似甚至可以说是相同的。
所以他煞费苦心琢磨出来的、想要让我开心起来的计划,当然也不会有改变。
这是理所当然的嘛。
但我并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还是在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在面对这种场面的时候,我都装出了完美的惊喜表现。
我逐渐学会了谎言,也逐渐摸索到了即便是让超直感觉得不对,却无法做出准确判断的伪装方式。
我不进行欺骗,我只是隐藏起不该说不该做的不该展露的,再催眠自己放大想让阿纲看到的一面,就足够了。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大家的时间,也开始恐惧自己会不会在某一次、再次看到相同场面的时候连一丝一毫的欣喜与感动都无法感觉到——那时候的我,还会是正常的人类吗?
那时候的我,还是仓知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