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绘着急:“我不会哭的,开铺子靠的是真本事。一路上好吃的我都记下来了,昨日的豚蹏我也记下了,先卤再烤比单烤或单卤都更香,沿途我没见过别人这么做的,等回了沙州我就试着做来卖。”
依岚听不住点头,“这倒是,昨夜那豚蹏明明都冷了硬了,谁知烤了之后香的简直坐不住。诶诶,你去哪儿?”
卢绘站起身,“我要去问店家夫妇这汤饼的做法。”
依岚险些摔下桌子,“你刚才还说缺德呢!”
卢绘小脸认真:“第一,我不是白问的,我会给他们买方子的钱。第二,我适才想过了,我在沙州大城开铺子,跟千里之外金州乡野食寮有何相干,又抢不着彼此的买卖——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依岚忍笑:“有道理,有道理,我们绘绘简直是天生的大商贾。”
得到肯定后,卢绘昂首挺胸往后厨走去。
此时已过了晌午时分,食寮没之前那么忙了,老板夫妇赶紧到后厨洗碗洗菜,预备下一波食客杀来,留两名儿女在外抹桌收碗。
依岚暗暗好笑,却没阻止卢绘。
她一面吃着汤饼,一面微微活动手腕与肩背。若待会儿绘绘小掌柜被人打了出来,她好立时救人。
等她吃完了第二碗汤饼,卢绘也回来了。
好好的,没挨打骂。
她身后还跟来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岁上下,穿着半旧绸子衣袍,相貌还算端正,奈何眼神油滑,嘴角带谄媚,一看就是市井浪荡之徒。
这人依岚有印象,适才她俩埋头吃汤饼时,周遭有不少目光扫来。
大多数纯属好奇,两个身着半旧男子衣袍的妙龄少女怎么孤身跑来乡野铺子用饭,其中一个泼辣胡女活像是饿了三天。
有几道目光则显然不怀好意,或猥琐轻浮,或打着不为人知的主意,其中就有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
依岚没去理他,先问卢绘:“问出来了?花了多少钱。”
卢绘:“问来了,没要我钱。”
依岚意外:“你口才不错啊。”
卢绘摇摇头,“店家心地很好,说都是穷人家来的,要什么钱。一听我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在外地开铺子能碍着他们什么事,就告诉我做法了。”
依岚一愣,低头看看自己和卢绘身上的寒酸穿戴,叹道:“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她眼风一扫:“这位台兄,不知有何指教。”
“是兄台,兄台。”卢绘在旁轻声提醒。
依岚没理她,只盯着眼前男子。
这男子故作风雅的展扇一笑,“在下姓张,名味道。适才听这位小娘子与店家闲聊,才知道原来两位娘子还要往南游玩。在下忝为本地人,愿为两位娘子做个向导。”
依岚:“为何需要向导。”
张味道笑道:“向南而去乃是一片高耸山岭,沟壑纵横,林深路狭,若无识路之人带领,恐有走失之虑。”
依岚冷笑一声,转头问卢绘:“你怎么说?”——是揪着头发拖出去打一顿,还是不理这厮,径直离去。
卢绘大眼睛眨了眨,神情天真,“刚才阿姊你不是还说世上好人多吗,难得金公子热心,咱们求之不得。不过阿娘给我的荷包丢了,应是落在适才那个路口,不知金公子愿不愿意陪我们姊妹过去捡荷包呢?”
张味道自是满口答应。
出了食寮,张味道牵来自己的小青驴,转头看见两位‘贫苦’少女身边的高头大马,膘肥体壮,辔头锃亮,绝非寻常人家置办的起的。
他一愣,讪讪道:“两位小娘子这马……可真神气啊。”
卢绘脸蛋红红的,“这是主家的马,要送去东都的。这么好的马,我们可买不起。”
张味道心想这小娘子还真腼腆,虽然另一个小娘子在旁笑的也未免太开心了点,但想到人家是胡女,兴许胡人娘子就是这么爱笑,他还是松了口气。
蹄声哒哒,两马一驴驮着三人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