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救我!老爷,我错了,我错了!都是甄家骗得我!”
林如海半点不为所动,眼中一片冰凉,“你觉得你犯的罪,一句错了便能抵得过?你可知,砚儿差点……差点就……”
最后这句仿佛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音色颤抖,却带着透骨的凛冽寒意。柳姨娘不禁浑身一抖,眼中惊惧,骇然,转而变成哀恸,悲凉。
“砚儿?砚儿!老爷眼里心里只想着大爷,想着太太,可曾想过我,想过我们三年前那个孩子?他在我肚子里,还没来得及出生便……老爷可知道,我每日每夜都会想起他?老爷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除了太太,后院再无所出?”
林如海一震。
柳姨娘却突然又出一口鲜血来,转而哈哈笑出声,那声音凄凉地让人毛骨悚然。下一瞬,她的目光看向林砚,嘴角扯出一个难以言明的笑容,疏忽暴起,拔下头上的簪子朝林砚冲过来!
林砚猝不及防,本能地往旁边侧身躲了一步,好在柳姨娘毒发时久,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招后,再没了力气,沉重地扑通一声,摔了下来,那大大的眼睛睁着,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没了动静。
林如海唬了一跳,拉过林砚仔细查看了一圈,见其未曾受伤,这才厉声呵斥:“折腾了大半夜不好好休息,跑这里来干什么!”
骂完,看见林砚面色不太好,瞬间又没了脾气,招手唤了林松过来,“送大爷回去!”
林砚却往林如海身边一扭,避开林松,言道:“有人都要害死儿子了,难道儿子不该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用的什么手段吗?”
林如海一噎,横了他一眼。
林砚见他缓了神色,开始得寸进尺,觑着林如海的面色,见周遭没有外人,小声说:“父亲,柳姨娘出身卑微,便是产下子嗣,对我也构不成威胁,还能成为我的助力。
若是前几年,母亲怕让庶出占了长子的位分也就罢了。可柳姨娘服侍父亲的时候,我已经好几岁了。母亲聪慧,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林如海一愣,转瞬明白过来林砚的意思,又觉得有些可笑。当年的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彼时,他刚从姑苏赴任扬州,成为陛下钦点的巡盐御史,委以重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借机狠狠打击过一次甄派盐商,借此立了威,才奠定了今日在扬州的地位。
甄家损失不小,尤其还被砸了面子,怎会不怒,那个孩子就是这时候没的。
也怨他,林家子嗣本就稀薄,自他以上三代都是单传。因此,在子嗣上,他心知肚明,并不强求。已早有了各色都出挑的长子在前,他心满意足,对庶子便少了几分期待和重视,这才让甄家轻易得了手。
却没想到,如今甄家还拿此事离间他的妻妾,利用柳姨娘为他们卖命。
可不是讽刺可笑吗?
林如海一叹,收起眼底思绪,对林砚说:“你都明白的道理,为父难道会不懂?再说,我与你母亲结发十几载,岂会因别人一两句话便对她疑心?”
林砚松了口气,不吝啬点赞,“父亲英明!”
林如海眼中闪现出笑意,转头拉住林砚的手,“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松,这两个人都收拾了。至于柳姨娘的家人,也都扔了吧!”
林砚一颤,扔了……
以他对林如海的了解,如此说,那么扔的便不是人,而是尸。
林砚回头望了一眼,可林如海与林松二人的站位倒是十分巧妙,不声不响,将两个人的尸身挡住,尤其柳姨娘那张死不瞑目的可怖面孔,遮得严严实实!
林砚心中一暖,倒也不顾忌了,直言道:“父亲,柳姨娘可是甄家下的手?”
林如海脚步一顿,转瞬恢复,继续往前,“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动的手?”
“父亲又不傻,还想着通过柳姨娘扎甄家一刀呢,如今事情未成,怎么会这么轻易要了她的命!我听说,昨日柳姨娘出府了。若我猜的不错,她去见得必然是甄家的人。
甄家给她出了主意,她趁着昨夜母亲生产,府里忙乱的时候,摸到了柴房,杀了连翘灭口。可惜她太蠢,忘了一点。甄家既然容不了连翘这个破绽,又怎么会留下她这个破绽。所以,只怕在与她交谈之时,甄家已经在她身上下了毒。连翘一死,她便也就活不成了。”
林如海眼底透着笑,说是猜,却中了八九不离十。
如此一来,林如海倒也不送他回去了,反而带着他去了书房。等小厮上了茶退下,林如海便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在这里,不必担心隔墙有耳,说吧!”
果然,知子莫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