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这些后,朕也大概明白了,你为何执着于当上国师——祖父因沉迷求仙问道丢掉的官身,你想靠同样的手段再挣回来,朕说得对吗?”
“但你可知道,骗术终究是骗术,再精妙再高明的骗技,也终有被拆穿的一天。朕一直没给你国师之位,不是因为你的骗术不够高明,而是因为你的心术不正。”
那时他惶恐抬头,正要跪地请罪,却看到坐在御座上的陛下冲他微微一笑,眼神犹如洞悉一切般明澈深邃。
他愣了愣,可胸膛中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忽然就飘飘悠悠地落了地。
“朕让你去做反迷信反邪。教的宣传,正是考虑到了这些。若是有朝一日,你这身本事能用来行善积德,不为利己而利天下人,那朕便给你国师这个位置,你也不用再处心积虑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行骗,如何讨好权贵,如何昧着良心和祖母的教诲遗训去做事了。”
李臻醒来后,军医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上报,大概是想要与他重新拉近关系,没过多久,阿禾就过来了他帐中一趟。
这一次,李臻终于如愿以偿,得知了他们接下来真正的计划。
“李道长,先前之事,多有得罪。”阿禾恳切道,“但身为主帅,我总得谨慎些,想必您也明白我的苦衷吧?”
李臻言不由衷道:“这是自然。”
阿禾也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她相信,李臻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能给:“既然确定了李道长并非城中派来的探子,那我们谈好的条件依然不变,国师之位,只要李道长替我办完这件事,便唾手可得了。”
李臻垂眸盯着阿禾交到自己手上的名单,上面不少人名他都十分眼熟——樊王果然手段非凡,在陛下和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都能发展出这么多暗探眼线……
看到名单中竟然还有朝中正二品大员的小妾,李臻的心脏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他咽了咽唾沫,谨慎收下这份名单后,抬头看向阿禾:“大人,光靠这些人,真能达到您想要的效果吗?这帮人虽然和朝中重臣关系匪浅,可手中一没兵二没将的,哪能和皇城禁军比啊。”
“我也没说让你带着他们和禁军对上,你只需要利用他们,为城外的军队创造一个机会……一个入城清君侧的机会,就足够了!”
“对了,李道长,你不必对他们心软,哪怕这些人全死光了也不要紧,是非成败,千古大业,就在此一举了!”
阿禾睁大眼睛,语气无比亢奋,笑容犹如孩童般灿烂,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率领大军浩浩荡荡进入京城的那一幕。
尤其是那双受过伤的眼眸,因为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变得犹如百岁老人般浑浊可怖。
她的精神状态让李臻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但碍于种种顾虑,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并假扮成使者团的一员再次回到了城内,强撑着病体,把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陆舫。
解望松了口气:“既然有了名单,那便按照名单一个个抓捕审问吧。”
陆舫摇头:“不行。”
“为何?”解望皱眉,“难不成,你还在怕打草惊蛇?这已经是她的最后杀招了,若是此计不成,只有攻城一条路可走!此时不果断出手,你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因为乌斯的事情,解望这段时间对陆舫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这甚至是自那天后他们的第一次交流。
可惜,陆舫依旧坚定自己的看法:“不行。若是事发前按照名单抓人,那必定会有大臣替他们喊冤,到最后大概率只是杀鸡儆猴,不了了之。只有他们的计划开始实行后,才能够真正一网打尽。”
李臻被他的想法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半点血色都无了。
“荒谬!”
解望喝道:“陆元善,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十几万大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城中若闹得人心惶惶,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外敌当前,你要派锦衣卫抓人,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来得及的,”陆舫喃喃道,尽管他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陛下那边……已经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就是匈奴,如果陛下能够打赢,及时回援京城,那就算城中乱起来,他们也进不了城!”
“你疯了。”解望肯定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风险吗?只要有一处疏漏,大景就会在你手上万劫不复!”
李臻也劝道:“对啊陆尚书,还是稳妥些吧,名单都在咱们手上呢,先处理了樊王这事儿,事后再跟他们算账不就行了?”
陆舫冷声道:“守城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我还能白得大功一件;可陛下回来后,内忧外患,明枪暗箭,樊王多年栽培的暗探死士不知何时就会卷土重来——什么秋后算账,真要涉及到了这些官员家属、身边亲侍,哪一次到最后不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