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的眉微微一皱,这话,明明白白是说给自己听的,郑四太太也笑了笑,还想顺着郑大太太的话往下说,抬头仿佛这会儿才看到翠玉一样,于是郑四太太装作这会儿才看到翠玉,伸手扯一下郑大太太的袖子,就高声道:“侄媳妇,你回来了。”“是,我回来了。”翠玉含笑说着,还对郑大太太道:“大伯母许多日子都没见到了。”“我常常过来呢,只是你在外面,所以就遇不到。”郑大太太笑着说了一句,那眼就看着翠玉,想从翠玉脸上看出来,翠玉到底听到了多少,最好,翠玉还要去和郑太太大吵一顿,这样郑大太太才能更好挑拨是非。二人说了几句客气话,翠玉也就往里面走,等走进二门内,小春就担忧地对翠玉道:“大奶奶,您放心,太太定不会……”“你啊,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自己倒先吓起自己来。”翠玉的话让小春顿时捂住自己的嘴,对啊,什么事儿都没有,别说这会儿郑义明的信上从没说过,要另娶一房,就算真得另娶了一房,也无法动摇翠玉的地位。于是小春笑嘻嘻地点头:“是,大奶奶说得是。”“大奶奶说了什么话,你在这说,大奶奶说得是?”郑太太的声音传来,小春笑着道:“大奶奶说,大爷在外头……”“我说大爷在外头,今年过年只怕是要和二舅舅一起过了。”翠玉打断小春的话,小春不由看一眼翠玉,也就对郑太太笑了:“大奶奶就是想着过年的事儿。”“只有我们两个人,这年,也没有什么意思。”提到过年,郑太太是真觉得没什么趣,儿子在外面,眼前只有这么两个人。“怎么会没有意思呢,还要祭祖,还要给这些下人们发压岁钱,四处都要打扫出来。”翠玉说着就坐在郑太太身边:“正好,我们也不用出去应酬,在家里好好地歇上几天,我也能陪婆婆说说话。”“要是……”郑太太咽下将要出口的话,要是原先,过年那可热闹了,光请春酒就要摆上好几日,还要唱戏,人人都要穿上新衣衫,戴上新首饰。谁家的酒席更好,戏班子最妙,都要细细地比较一番。那时候,郑太太虽然觉得过年很忙碌,但也很喜欢过年,过年时候,自己的衣衫最好,自己家的酒席最精美,甚至连自己家请的戏班子都是最有名的。现在丈夫去世,还在居丧,哪里就能有这样热闹。“婆婆要喜欢,那我们也不用请那种大戏班子来,就请上一班小戏,也不用抹油彩,只用箫管,来给婆婆唱上几出戏,如何?”翠玉含笑询问。这让郑太太心里一动,她向来喜欢听戏,不为别的,只是在这家中,着实寂寞,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消遣的。“这可以吗?要是传出去,”郑太太还在担忧,翠玉就道:“公公的丧期,已经过了小祥了,您传人来唱上几出戏,也算不上什么过分的事儿。”“我听说,有些人,居丧的时候,还出去应酬喝酒,喝的,还是花酒呢。”小春也想听一听着小戏的妙,也就在边上撺掇。“小春。”这喝花酒的话,可不是小春这样的人能听到的,小春急忙捂了下嘴,接着小春就很小声地对翠玉道:“是,那天去送年礼的时候,听到了一耳朵,我不该说。”“他们男人在外面应酬,逢场作戏,这也难免的。”郑太太倒没有把这种事儿放在心上,这种事儿着实太多了,不说别的,郑东家在的时候,也去过花街柳巷,也有过红袖添香,还有过……郑太太说完这句话,就对翠玉道:“我晓得,你父亲是个稳重人,并不往这些地方去的。”“小春说的也是别人,我并没有多想。”翠玉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男子们在外面逢场作戏,但女子们在这宅子之中,就要守着规矩,这是世道的不公,翠玉就算当着郑太太的面,大骂世道,也无济于事。既然郑太太没有反对,翠玉也就去寻了戏班子,和班主说了,在初一那天,让人带上衣包,再着个琴师,就进来给郑太太唱上几出戏。这种事儿班主也常常做的,又轻省,若唱的好了,还能多赚点银子,于是班主挑了个唱花旦的,唱了几句,翠玉点头,这件事也就这样定了。至于这过年的事儿,年年都如此,厅前的对联都要取下来,刷上新油漆,至于门上贴着的对联,按了当地风俗,今年只能贴绿色对联,告诉众人,这家家中还在守孝。往年过年时候的张灯结彩,今年就一概免了,好在众人都还有新衣,还有一笔不小的的压岁钱。到了三十那天,郑太太吃过了早饭,也就带上翠玉,前去祠堂祭祖,每年祭祖,都是郑大老爷最忙碌的时候,到三十这天越发忙碌,祠堂门早早就打开了,郑家族内的人很多,也不能一起来祭,不然的话,这祠堂内都装不下这么多的人。每年都是按了房头,每家按了时候来的,郑太太和翠玉来到祠堂的时候,前面那家祭祖的还没有走,他家的女眷等在外面,见到郑太太就笑着打招呼:“三嫂来了。”“今儿是你侄媳妇头一遭过年祭祖呢。”郑太太也在一边解释,这人看了看翠玉:“果真侄媳妇和别人不一样,瞧这人品,走出去,真是……”见这人绞尽脑汁都想要说上几句好话,郑太太又笑了笑,那家的男人已经走了出来,女眷也就迎上前,郑太太和这人又说了几句话。郑太太也就带着翠玉往里面走,那人转头看了看翠玉手中的祭礼,就对自己女人道:“每年祭祖,这些东西,都不拿回去,最后也是大哥他们收走了,这些吃的,就算拿出去卖,也值得不少银子,你说,我们这哪里是祭祖,明明是拿去给大哥他们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