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站着的帝后俯视着满殿宾客,神色温和,谢樽的目光只轻轻扫过他们,当没在他们身后看见那道小小的身影时便悄悄垂下了眉眼,静静听着那些冗长的祝词。
还算之前轮不到谢樽参与的那场拜神祭礼已经结束,此刻的祝词算不上多么繁琐,让人不至于那么昏昏欲睡。
很快众人谢恩坐下,鼓乐绕梁,如水的珍宝贺礼流入长春宫,有许多谢樽也未曾见过的珍奇,殿内灯火煌煌,似有耀金的流沙缓缓流淌。
有画师坐在下首,盛世图景缓缓在笔下铺展,殿中的文人墨客已经打好腹稿,等着激扬文字。
当然这些明里暗里的争锋都和谢樽没什么关系。
没过多久,谢樽最期待的环节就来了。
身着着藕色襦裙,衣带飘飘飘的宫女莲步轻移,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精致小盅,分成小份的珍馐被一一摆上桌案。
谢樽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面前瓷盖,浅金色的汤底晃荡间,鲜香味直冲脑门。
转头看去,谢淳案上还放有几个谢樽未曾见过的瓜果,一看就知是哪国送来的贡品,应当是皇帝特意赏下来的。
看来谢淳今日在中正殿中问答得不错。
谢樽眼巴巴的看着,眼神在那份瓜果和谢淳之间游移,渴望之意不言自明。
这目光太过强烈,谢淳很快就察觉到了,随后斜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盛在玉盏里的瓜果拣出来,放在盘里递了过去。
殿中觥筹交错,等帝后离席,众人就又互相走动了起来。谢樽祭好五脏庙,目光便落到坐在不远处,被桃叶照看着的陆景渊身上。
陆景渊面前的菜式简单清淡,看上去是专门安排的。
他坐得端正,接受着自四面八方而来的眼神,半点不显局促,只是谢樽偶尔能从他轻颤的睫羽中看出一丝不适和茫然。
身边掠起一阵凉风,赵泽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谢樽这边,见谢樽又将目光落在了陆景渊身上,便凑过来低声道:
“他自有无数人护着,你又何必非要真情实意地去凑那个热闹?”
“所谓……”谢樽收回目光,拈起了桌上剩余的两三瓜果,神色难辨,“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他能有今日,说来多仰赖于这位尚且幼稚懵懂的太子殿下。
既然如今对方将信任交付于他,在这份信任与依赖消失之前,他都会用尽全力作出回应。
“什么意思?”赵泽风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谢樽一阵无语,缓缓转头看向往嘴里扔着瓜果,一脸坦然地看着他的赵泽风。
“若不想开春后被应先生日日留堂,这些天你还是好好翻翻书为上。”
赵泽风闻言,脸立刻垮了下去,嘴里酸甜可口的瓜果也没了滋味,一想到开春还得去那什么书院,他就觉得脑袋突突突地疼。
见了他的反应,谢樽敛下眸,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温热的茶汤上。
看来这次年后,齐王返回冀州,也依旧不打算带上赵泽风。
为什么呢……
“哎,别提这些糟心事了,我向来不擅长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泽风将剩下的瓜果扫荡一空,也很快把那点芝麻绿豆大的烦恼扔到了一边。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谢樽看向那些前来朝贡的番邦人身上。
如今虞朝强盛,诸国俯首,四方来贺,有些异国使臣出现再正常不过。
“这次北境送了个质子来,是北境东十六部的十四王子,名叫完颜昼,根咱们差不多大的年纪。”
听到赵泽风讲起这些,谢樽来了些兴致,顺着赵泽风的话看了过去。
听赵泽风说,这几年大旱,北方酷寒,草木凋敝,饿死了不少人,前年冬季,统御北境东十六部的安车骨王铤而走险,率领诸部越过燕山,开始在景蓟二州一带隐秘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