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抬眸淡扫了他一样,而后挥手示意他在一旁坐下:“坐吧。”
君修冥一挑衣摆,正襟危坐在一旁软椅上,淡漠不语。
王氏又是一叹,她看着他从小长大,自知他一向沉得住气。
“事到如今,哀家也不想说什么了。哀家只想再问你一句,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手足相残吗?”王氏的声音苍老沙哑,褪去了往日的犀利,她也不过是一个苍老的普通老妇。
君修冥扬了抹笑,些微嘲讽,王氏总有站在她的立场上,将黑说成白的本事:“朕不懂太后的意思,二哥挟持贤妃,谋逆造反,难道太后认为朕应当继续纵容吗?”
王氏摇头,指尖按着发疼的太阳穴,从君宁起事开始,她便没睡过个好觉:“哀家承诺过先帝,绝不会让你们兄弟相残。
如今看来,还是躲不过这一劫了。皇帝啊,这天下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呢?”
君修冥笑,笑靥孤傲:“那二哥又有什么不满呢?他奢靡无度,挥金如土,他的府邸堪比皇宫,除了那个冰冷的皇位,他应有尽有,可他还是要反朕。”
王氏叹息:“他有野心,哀家一直知道。”
君修冥如玉的指轻贴在青瓷杯盏,唇角笑靥轻蔑:“若二哥能善待百姓,做一代明君,朕甘愿退位让贤。太后可愿以王氏满门性命担保吗?”
王氏哼笑,苍老的眼角爬满了深深的皱纹:“你也不必来激哀家,宁王是哀家看着长大,他性情暴戾阴狠,又贪图富贵,的确不是帝王人选。如今,他已举起反旗,皇上御驾亲征已无可避免。”
王氏说罢,伴随着一阵猛咳,咳的脸色都泛出青白。
君修冥端起温热茶盏,倒还算恭敬的递到王氏面前:“母后喝茶。”
王氏饮了茶,才勉强的止住了咳,苦笑道:“哀家真是老了。”
君修冥不冷不热的拱手:“母后万寿无疆。”
王氏含笑摇首:“你也不必安慰哀家,哀家这一辈子,看尽世间沧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若能寿终正寝,便是上天垂帘。哀家再无奢求,只希望你能留他一命。”
君修冥冷哼,周身散发的气场都是极冷的:“宁王犯上作乱,罪不可赦,朕只能答应不对封地众人赶尽杀绝。”
王氏面色再次灰暗:“看来你是一定要取他性命了。”
君修冥沉默,算作默认。就凭他对她下毒,让她受尽苦头,让他们被迫分离,君宁就死不足惜。
王氏难得示弱,苍老的眼眸中微微湿润:“皇上可知这些年来,哀家为何一直护住他吗?”
君修冥摇头道:“不知。”
王氏叹息,往日犀利的眸子竟涣散一片:“哀家记得二十七年前,你在菀宁宫出生,先帝抱着你笑,说你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当时三岁的君宁牵着哀家的手,可怜兮兮的问哀家:父皇有了弟弟,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再后来,你一天天长大,菀宁宫内,常常能听见你们父子的笑声,先皇亲手教你练剑,手把手教你书法,教你读书,教诲你帝王之术。
你几乎霸占了先皇所有的爱,而宁儿一年到头见到先皇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哀家可怜那孩子,才处处维护着他。
先皇去世之前,也觉得对他有所歉疚,嘱咐哀家一定要避免你们兄弟相残。因为萧儿的死,他已经悔恨不已了。”
王氏说了太多的话,苍老的脸上显出疲惫之色,又不停的咳了起来。
君修冥半靠在她身侧,手掌轻抚着她背部,倒是难得亲近,虽然父皇最疼他,但也将他弃如敝屣扔在浣邺不管不问五年。
“太后找朕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只要他不伤害贤妃,朕可以向太后承诺不伤他性命。”他说罢,又微一苦笑,嘲弄道:
“如今贤妃在二哥手中,朕只能受他威胁,朕的胜算并不大,若朕输了,母后可否会让二哥饶朕一命呢?”
王氏轻叹,笑着拍了拍他手臂:“你不会输,只要安若离爱你,你就一定不会输的。”
君修冥墨眸幽深,却透着淡淡疑惑:“朕不懂母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