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太委屈你的。”沈惠的手抚摸着楚嫣柔软的发丝:“阿芙,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错生在了帝王家。”
楚嫣巧然一笑,语调故作轻佻,甚至还带着几分俏皮:“女儿一出生便是金枝玉叶,自幼便得万千宠爱。
享受荣华富贵时觉得那么理所当然,要为国家牺牲之时,却悔恨生在帝王家,这又是何道理呢。”
沈惠沉重的叹息:“阿芙,你的婚期,你父皇已经定下来,就在下月初二。”
在她来之前,温孜言便说过,她是无法改变阿芙的决定,这个孩子,想别人永远比想自己多。
楚嫣微愕,下月初二,那不就是七日之后吗,她没想到竟然会那么快。“是北盛皇帝的意思?”
“嗯。”沈惠点头:“君无虑会在那一日迎娶你出宫,启程赶往北盛,待归国之后,再选良辰吉日正是拜堂完婚。”
楚嫣沉默片刻,温声回道:“一切由父皇母后做主便是。”
既然什么都无从改变,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接受。
……
七日,转瞬即逝,在离别的前夜,楚嫣到郊外行宫与皇祖父皇祖母拜别。
她自幼身体不好,而祖母精通医术,她几乎是在皇祖母怀抱中长大的,父皇有五位公主,放在心上疼宠的只有她一个。
一来,她是嫡女,又是长女,二来,五位公主之中,她的容貌是最像皇祖母的。
她站在行宫之外,宫门却是紧闭着的,温衡与沈天瑶避而不见。
柳绿愤然道:“公主明日便要远嫁,太上皇与皇太后这是何意?难道公主要走了,就如此绝情了吗!”
楚嫣依旧浅浅笑着,有些微苦涩,“若我面见了祖父祖母,明日最怕也走不了了。”
柳绿茫然的询问:“奴婢不懂。”
“祖母是性情中人,她一向最偏疼的便是本宫,若她见了我,只怕是舍不得放我离去的。可是,父皇的圣旨一下,祖父祖母都不能让父皇失信于天下,所以,不见反而更好。”
真正的亲人是放在心中挂念,见与不见,反而并不重要了。
“扶本宫到石阶上吧。”
柳绿搀扶着楚嫣到冰冷的石阶上,她屈膝跪地,对着殿门三口头:“祖父祖母,阿芙来向你们拜别了,孙女不孝,不能承欢膝下,请祖父祖母务必保重身体,阿芙一定会好好的,祖父祖母无须牵挂。”
泪在眸中不停打转,而楚嫣一直坚强乐观的微笑着。
“公主,地上寒凉,您起来吧,不然明日又要病了。”柳绿搀扶着她起身,而此时,殿门缓缓开启,侍女怀抱着一把白玉琵琶走出。
“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皇太后让女婢将这白玉琵琶交给公主,说是送给公主的嫁妆。”
“替我谢过皇祖母。”楚嫣将琵琶抱在怀中,指尖轻轻荡过纯白的琴身,这白玉琵琶是和田白玉所铸,价值连城,是皇祖母心爱之物。
她有了这把琵琶,就等于皇祖母永远陪在她身边。
“太上皇还有一句话让奴婢转告公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楚嫣轻蹙眉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在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终于懂得了温衡的这句话是想告诉她:看似绝望,却是命定的姻缘。
柳绿出声道:“公主,我们回吧。”
而楚嫣抱着白玉琵琶却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指尖轻轻勾动琴弦,如水般流畅的曲音顺着指尖划出,她唇片轻动,天籁般的歌声缓缓荡漾。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旁,如沐惷光宁死也无憾,国色天香任由纠缠,那怕人生短,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
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楚嫣嗓音清澈干净,而泪珠却顺着脸颊缓缓而落。
此曲唱罢,她就真的要离开了。
此去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全无定数,她并不怕死,可是,她怕自己死了,会让亲人难过,所以,她一直非常坚强的活着,即便是活在病痛之中。
……
出嫁的那一日,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天空是蔚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