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管室一年四季有人,这个时间,陆建国正和副业队长商量安排明天插秧的人,听薛花花说完,陆建国当即竖起了眉头,“她敢,个人的事是小事,生产队的事才是大事,她真敢做,我非要她好看不可。”
薛花花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得多的缘故,但防患于未然是没错的,“队长,我不是害怕吗?我知道我得了这个活很多人不满,猪场没有设门,万一真出点事,生产队就亏大了,实在不行,还是轮着来养猪吧,对大家都公平。”
越想,薛花花越觉得胆战心惊,四头猪有个好歹,她哪儿赔得起,得先给陆建国打个预防针。
“这事你别担心,待会我去找她。”提及孙桂仙陆建国就没个好脸色,他听社员说了,孙桂仙割猪草不认真,老的嫩的全往背篓装,幸亏有只猪生了病发现得及时,否则依着孙桂仙的做法,四头猪也肥不起来。
说着,他跟副业队长一合计,两人就朝孙桂仙家去了,狠狠警告孙桂仙不准乱来,随后挨家挨户通知社员们明天开始抛秧插秧挑粪的事。
陆德文得了插秧的活,腰板挺得直直的,抱着西西往空中抛了抛,欢欣鼓舞的教育西西,“跟着爸学种地,长大了让队长给你安排个插秧的活。”
有其父必有其子,坚决不能让西西拖后腿丢脸。
西西伸展双臂,咯咯笑个不停,时不时冒出两个字,“干活,干活。”陆德文觉得他儿子天生就是干活的料,听听这干活二字说得多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陆建勋看得羡慕不已,把地上的柴码好,见薛花花从外边回来,他有些激动,“妈,队长让大哥明天下田插秧呢。”等他的腿一好,他也求队长让他下田。
薛花花去自留地转了圈,回来的路上遇着陆建国,已经知道这事了,她鼓励陆德文,“好好干,不懂的多问,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就好了。”
陆德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余光瞥到端着饭碗出来的陆红英,顿时一脸悻悻,放下西西,走到薛花花身前,压着声儿道,“妈,三妹心情不好,你进去劝劝,我回来她都不理我。”
中午他到知青房的时候陆红英正跟人吵架,脸红脖子粗的,他想到薛花花教他们来日方长的话,上前劝陆红英回家,陆红英瞪他眼,哭着跑开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知青房那么多人怀疑陆红英偷了东西,她百口莫辩,与其浪费口水解释,不如回家干活。
他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薛花花,谁知薛花花恨其不争的拍了他一巴掌,“三妹是你妹子,有人欺负她,你就不能帮她说说话?”
陆德文委屈,“他们那么多张嘴,又是读过书的,我哪儿说得赢他们啊。”
薛花花抬手,作势又要打他,陆德文害怕地闭上眼,谁知巴掌迟迟没落下来,他虚着眼一看,薛花花怒气冲冲走了,“回堂屋吃饭,边吃边说。”
陆红英煮的红薯稀饭,除了陆明文,人人一碗,看得陆明文口水流了一地,“妈,我看家里的箩筐坏了,不如我在家编箩筐吧?”不找点事情做,他心里不踏实。
做生意是投机倒把,抓到会被批。斗,那些人可是系着命挣钱。
和这种人打交道,薛花花心头紧张不已,她佝偻着背,经过供销社门前,见柜台后的售货员目光炯炯盯着她看,她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赶紧把头埋得低低的,快速走向那座不起眼的屋子,抬手叩了叩门。
门打开,是个身形颀长,皮肤黝黑的汉子,他先是四周环视了圈才让薛花花进了屋,“你想卖什么?”
薛花花紧了紧麻袋,轻轻拉开,哑声道,“米。”
三斤六两米,一角六一斤,共五角七毛六,五角八。
薛花花皱了皱眉,小声问道,“不是一角八一斤吗?”村里有人来换过,她知道价格。
“外边查得严,只能给你这个价。”汉子吃定了薛花花不会拒绝,“卖不卖随你,我可是和你说,过几天,价格还会降,你不卖给我,去外边也没人肯买。”
薛花花舍不得,但知道他说的实话,整个丰谷乡就他们做这种生意,下次来他们故意压着价,她也没法子,犹豫半晌,只得点头同意,把米哗哗倒进箩筐,拿了钱就奔出了门,把麻袋塞进右边衣服兜,心头这才松了口气。
售货员站在供销社门口,目光带着些愉悦,薛花花心虚,喊了声老二,过去推着独轮车就往回走,头次做这种事,她紧张得双手尽是汗,直到陆明文问她去干什么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薛花花没瞒他,“去医院要花钱,我卖了几斤米。”
陆明文瞪大眼,随即小心翼翼瞄了眼四周,焦急道,“被抓到是要批。斗的,妈忘记咱村的菊婶了吗?”
薛花花怔了怔,脑海里承载了原主的记忆,菊婶的事当然记得了,菊婶孙子夜里发高烧,连夜送到医院,医生看她们拿不出钱不肯给孩子输液,菊婶没办法回家背了小背篓粮食到乡里卖,此后,一到用钱的时候菊婶就卖粮,有次被公社干部逮个正着,此后每个月都要和以前的地主一起接受批。斗。弄得整个人都有些疯疯癫癫了。
她打了个冷颤,对上陆明文担忧的目光,小声道,“总不能不医你的腿吧。”
陆明文抿了抿唇,良久,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对薛花花说道,“要是真被揭发,妈就说是我干的,我不怕被批。斗。。。。。。”
“嘘,小点声,你看街上空荡荡的哪儿有人,咱不说,谁都不会说的。”想到供销社女售货员的眼神,薛花花心里有些没底,但进了医院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医生说陆明文的腿脱臼了,掰正后得好好养着,不然以后会经常脱臼。
薛花花把情况和陆建国说明后,陆建国没有说什么,下午安排了另外个女同志和她一块割猪草,村里的女知青,李雪梅,最早来村里的知青,年前和陆建设小儿子陆明结了婚,这会怀着三个月的身孕,队长估计也是看在李雪梅踏实的份上,村里的女知青普遍心气高,看不起农村人,张口闭口就是城里怎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