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杀猪二字,李雪梅抿嘴笑了笑,想到村里人议论薛花花的事,直言,“婶子,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
她觉得薛花花不是村民们眼中抠门的敲诈犯,薛花花话不多,但心思细腻,只要见她稍显疲惫她就会主动提出休息会儿再继续,村民们见着了会骂两句偷懒,薛花花坦然地回答,“我腿有点疼,不能为了干活腿都不要了吧。”
一句话顶得对方找不着话反驳。
说实话,多亏薛花花帮忙,她才轻松些。
“管他们说什么,咱自己问心无愧就好。”薛花花拿回彩礼许多人不赞同,觉得她丢仁安村的脸,她不那么认为,家里条件好另当别论,穷得叮当响还装大方让全家人饿肚子的事她做不出来,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怎么说她管不住,她只知道今年的粮食能吃到秋收就够了。
生活这玩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李雪梅点头,这点来看,她是佩服薛花花的,她们割猪草时,听到好些人指指点点,薛花花脸色变都没变一下,这份镇定豁达不是谁都有的。
薛花花处变不惊的态度让有的人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几个人跑到陆建国面前闹,嚷着要换割猪草的活,为了公平,陆建国给薛花花安排了下田拔草的活,薛花花欣然点头,第二天就卷起裤脚精神抖擞的下田去了。
听从组织安排,服从组织命令,她对组织有信心。
至于背后打小报告的人,薛花花充耳不闻,她的力气是要使在田地里的而不是和人吵架打架用的。
然而,就是有的人不肯放过她。
薛花花是明白人,立即就想到里边弯弯绕绕了,“信上说了有几个名额没?”
“有三个。”
薛花花低头沉吟,丰谷乡下边有十个生产队,其中两个生产队连连创收得到公社干部一致好评,三个名额肯定有两个是要给那两个生产队的,剩余的一个名额要几个生产队抢,仁安村没啥实力,抢到的机会不大,对方知道罗梦莹占了这个名额,肯定不会大声宣扬,而是想方设法将她挤下去,“这件事肯定是知青房的人干的,三妹拿来也没用,罗知青,你好好想想,除了你家在公社有关系,其他知青有没有?”
她比罗梦莹多活好几十年,这种顶替的事她见得太多了,信息化时代尚且有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儿,何况这种靠关系的时代。
罗梦莹没有说话,平日下工回来,大家坐在院坝里乘凉会说许多城里的事儿,除了新来的知青她不怎么熟悉,其他知青她都有些了解,除了家里成分不好的李雪梅,几乎都还不错,有几个是外市的,该没那么大的能耐。
她想不出谁在背后盯着她。
读大学是唯一回城的途径,罗梦莹下乡前她哥就写信跟她提过读大学的事,那时候她怀着建设祖国的美好梦想,并不上心,直到上个月看到信才认真想了想自己的将来,不回去难道像李雪梅嫁到农村来吗,天天对着个破口大骂的婆婆过一辈子?不说她受不受得了,城里的父母也不能接受。
她读大学,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还想离开这,回到父母身边去。
“婶子,中午闹哄哄的,我没机会单独跟红英说话,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有没有发现谁偷偷进过我房间?”都是背井离乡的学生,知青房的关系素来不错,不像村民们各吃各的,知青房共用灶房和堂屋,每个人轮流煮所有人的饭,有时候会吵架,但闹得再僵,真有事叫到都会帮忙。
她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干这种事。
“回家我问问,其实啊。。。。。。”薛花花顿了顿,思索道,“不管对方是谁,她想把你挤下去,总得想办法走后门,马上农忙来了,你认真观察,谁要经常请假去公社,又或者经常找队长寄信,大概就是他了。”
工农兵大学的事陆建国没收到通知,肯定是公社干部想等农忙过后,免得知青们心里装着事不努力干活,而且越临近时间通知,知青们思考反应的时间越短,闹起来的机率越低,相反,如果一早通知下来,知青们肯定会到处打听名额的情况,选出来的三名知青不管是谁在他们看来都比不上自己,比较来比较去,反而会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对方想要争取到名额,必须得趁着公社通知下来前搞定,既然这样,就不会待在村里什么都不做。
罗梦莹一时没想明白,薛花花一点一点分析给她听,她说得浅显而细致,罗梦莹恍然,不禁对薛花花刮目相看,农村人在她眼里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活的庄稼汉,除了干活其他啥也不会的那种,没想到薛花花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语速不快不慢,给她足够的思考空间,引导她动脑筋而不是牵着她鼻子走。
“婶子,谢谢你帮我分析,红英那你帮我说声对不起,我没想会闹成这样。”她发现书丢了就随口问了句其他人,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矛头对准了陆红英,想到陆红英红着眼眶跑开的情形,她也不好受。
“三妹知道你没有坏心,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你干了一天活也累了,先回去吧。”事情说清楚了就好,陆红英被冤枉,心头肯定难过,站在罗梦莹的角度,她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以她的年龄,处理这件事算得上很好了。
换作其他人,早就跟陆红英撕破脸闹僵了,难为她还维持着丝理智。两人真能做朋友,陆红英一定能从罗梦莹身上学到许多优良的品质。
猪圈的味儿有些冲,罗梦莹不适应的捏着鼻子,转身准备回了。“婶子,我先回去了啊。”她得回去给她哥写信说说这事,顺便问问他找的关系硬不硬,会不会出什么事,这几年,批。斗之风盛行,一不小心就会把全家拖下水,城里已经够乌烟瘴气死气沉沉的了,她不想连累人。
薛花花扫干净猪圈,又提水把猪圈冲刷干净才离开,日落西山,倦鸟归巢,竹林一片宁静,她走出院坝,看见竹林丛里藏了个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瞧,脚上的草鞋沾着泥,裤脚卷得高高的,难为人家这么惦记她,薛花花尖声喊,“孙桂仙同志,藏头藏尾躲着干什么,又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她首先想到的是猪场里的猪,陆建国把猪场交给她,如果猪出了什么事肯定找她,猪场没有门,万一孙桂仙偷偷干点什么,她就成了背黑锅的人,不行,她得找陆建国说说这事。
孙桂仙见自己被发现了,不得不从树丛后走出来,想呛薛花花两句,谁知对方压根不理她,直直进了保管室的院坝,她抖抖腿上的泥,嚷嚷,“你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陆红英偷女知青的书都传开了,薛花花把女知青单独叫到猪场说话,肯定是威胁人家。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女知青吃了闷亏估计只得认了。薛花花才会败坏风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