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芙蓉园中那么多奇花异草,也不见得裴野把哪株搬到桌案上来养,偏这一小盆让他给搁桌上了。
这该不会是什么全天下仅此一株的宝贝仙草吧?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好吃……呸,他不会就因为这一念之差、一时嘴馋,让这宝贝仙草从此在天底下绝迹了吧?
方啼霜悄咪咪地回头觑了眼裴野的神色,只见那皇帝已然是放下了书卷,以端详的姿态开始打量他。
小猫儿立刻回头,继续掩耳盗铃地用身子遮挡着那株被啃秃了的小盆栽。
哇!他今天一定是要完蛋啦!
第二十五章欺负小猫儿算什么本事?
裴野好整以暇地端详着眼前的这只小猫儿,似乎是要等着看他会如何应对。
但那小狸奴想是慌了神,呆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动,像是怕傻了。
皇帝很光明正大地观望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既取乐也乐够了,于是便偏头吩咐那堂下侍立的内宦道:“再去外头取几盆薄荷来。”
那内宦应了声,即刻退出去,不到一会儿便又端了两小盆薄荷草来。
紧接着,才刚方啼霜百般遮掩着的那盘“秃了”的盆栽则被随意地撤了下去。
小猫儿看看面前那崭新的两盆“美食”,又看了看身后的裴野,很迷茫地喵了一声。
“吃吧,”裴野看上去很温柔地说,“外头还有的是。”
方啼霜短短这一小会儿却经历过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无语之外,还很怀疑裴野是故意把这什么薄荷草摆在这儿要看他出洋相的。
欺负人就算了,欺负小猫儿算什么本事?
方啼霜脾气莫名就上来了,背过身跳下桌去,他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骨气”二字是怎么写的,反正他是宁死也再不吃那臭皇帝的薄荷草了!
他刚落地没多久,便听一个内官小步上前道:“圣人,中郎将苏靖苏将军求见。”
“请进来。”
殿外那中郎将得了旨意,便跨步入内,行至堂下时,对着座上的人单膝落地行了个常礼:“陛下万安。”
“免礼,”裴野稍一抬眼,“查到了?”
不必皇帝开口,戚椿烨便很明白事地屏退了那些内侍宦者。
等人退干净了,那苏靖才收了礼,站起身后,话音里仍有几分迟疑:“那衣裳是五年前的旧衣,巧士冠也用的很旧了,靴子倒是去岁才发的,但宫里领了这新靴子的内宦人数太多,若要一一排查,恐怕要花费很多人力与时间。”
“无妨,”裴野淡声道,“将军只管查下去,几时查到人,便几时来告知孤,孤不着急。”
“是,”苏靖微微一顿,而后又道,“还有陛下要卑职查的‘方啼霜’这一名姓,卑职带人翻遍了这宫中的花名册,并未发现此号人物,只是……”
骤然被喊到名姓的小猫儿尾巴一紧,心跳变得飞快。
“只是什么?”裴野问。
“卑职怕有遗漏,又翻了已故宫人的那册花名,不曾想才翻到最新的那一本,便在里头瞧见了‘方啼霜’这个名字,此人时年八岁,去岁秋末进宫,说是偷瞧了一眼那阉刑的过程,便给吓死了。”
裴野面上波澜不动:“八岁……是能对得上。”
苏靖继续道:“卑职又问了几个曾经见过他的人,都说这小孩儿生的五官灵巧,肌肤瓷白,很是漂亮,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他那双又圆又亮的杏眼,见过了便忘不掉。”
“再有的人说,那小郎君并非是给吓死的,只是给吓晕了,又叫从天而降的双儿主子一脚踩在心窝上,这才要了他的命。”
他话音刚落,裴野的目光便落在了那背对着他窝在团蒲上的小猫儿身上。
方啼霜顿时如芒在背,还偏要假装自己听不懂人话的样子,懒懒散散地窝在那梳理自己的毛发,直到裴野收回了目光,方啼霜才发现自己的舌头都麻了。
“人死了,”裴野漫不经心地问,“那尸体呢?”
中郎将苏靖连忙答道:“说是赔了他舅母几个钱,那小郎君的尸身也让他舅母哭着给拉回去了。”
“继续查,”皇帝的食指在桌案上点了点,并不往魂灵鬼怪那些玄之又玄的
事上想,只觉得这事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查他家里人的身份底细、交友往来,还有——找人趁夜去掘了他的坟,瞧一瞧那里头究竟有没有尸骨。”
他这话说的冷冰冰的,吓得窝在一旁的小猫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任谁听说有人要调查自己的亲人,还要掘了自己的坟,想必都不会好过。
“是,”苏靖应声,而后他话音微顿,又道,“卑职这之后又问询了几个当日在场的内宦公公们,还得了一个重要线索:说是这小郎君当日是和他表兄一道来的,虽然这小郎君因故去世,可他的表兄却还在宫里当差……”
裴野打断他:“他表兄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