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一旁的沈一正悬着笑容摇了摇头,神色渐渐变得悲悯,他来到商归的身旁,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说:“道禹是自杀。他知道大战在即,以身殉国。”
“殉国?”姜楠不可置信的重复。
姜楠转念想想,又发现这事确实符合现在这个世界的逻辑。他们信奉天地君亲师,施崔朋他虽十一岁,却是赵国的王室,若一场战争因他一人之死而获得胜利,以他们对父君对国家的敬重,一定会以身入局,在所不惜。
但仔细一想眼前的这些魏国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细作?
“姜姑娘可别不信。”沈一正侧过头注视着姜楠,“道禹的自杀,你不是在三天前就知道了。”
“我?”姜楠指了指自己,“你放什么狗……”
脏话还未说完整,她愣在原地,终于是想起了那封需要转交的信件,她忙伸手探向腰间,然而湿漉漉的一片,哪有什么信件。
沈一正总是悬着那抹微笑,他见姜楠不知所措的表情,自若的从自己的腰间取来那封信,“姑娘是不是在找它?是姑娘今日带溯洄翻墙时不小心留在了水缸旁边,我捡到的。”
说着,他将信递给商归,“溯洄,这封信上的字迹你应当是认得吧。”
……
姜楠看到商归执着信件,看着看着流下了泪水,便一瘸一拐地朝他而去,边走边是问起:“商归,这信上说了什么?”
“他说……”商归拂袖拭去泪水,怎奈泪水止不住似的越擦越多,“他说,赵、吴战事将起,他身为赵国王室这是他的命,他还说……还说……”
话语终是说不出了,他蹲下身,趴在臂弯里忍不住地哭出了声。
姜楠不忍再问,见到此情此景也跟着鼻酸。
那一身灰白襦裙的男子沈一正却是不同,他蹲下身,从商归的手里缓缓地取来这封信,瞥了一眼,与姜楠继续道:
“道禹还说,他和赵国提了一件事,说魏国如今兵强马壮,当有休养生息之嫌。他怕赵吴两国交战,魏国做壁上观,恐他黄雀在后。所以望父王恩准,想办法让商归回国,以搅乱魏国局势。”
沈一正说完信件内容,感慨总结:“道禹真是位君子,在信中吩咐商归莫要为他之死伤心,让商归想办法借此机会回国,莫要像他一样成了再不能归国的亡魂。他希望商归去看看自己的故土,去见见自己的亲人。他还说,一直视商归为弟弟,望他能幸福,还说……”
看到商归因沈一正的叙述越哭越凶,姜楠抬起眸子,厌弃地瞪一眼了沈一正,“你能不能别说了!”
沈一正毫无人性地反驳道:“不是姑娘想听的么?”
“神经!”
事情或许就这样暂时搁置了,但大雨依旧是不断,才七岁的商归是被护卫搀扶着离开的。
姜楠瞧着林婠婠房间里心思各异的人,亦是转过身走向门口。
脚刚是抬起,将要迈出门坎。
姜楠又缓缓地收回了脚,她转过头,再次打量着他们——依靠在塌上的林婠婠、跪在地上的湘珠还有那个把玩胡子的变态沈一正。
“这件事……”
“怎么说?”林婠婠放下美人扇,湘珠颔首双手接过。
姜楠眉头微蹙,心想:
这件事前后顺序不对,就像是他们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
首先他们知道她身上有信,且知道信件内容。似乎他们知道施崔朋今日自杀远在知道她身上有信件之前。所以他们在一开始非要将自己留下,其实并不是想保护她,而是想让她作为人证,说出信件这事。
他们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把她拉下了水。仅仅只是因为,不想商归记恨他们?
然而姜楠没有证据,只是这样觉得而已。
她顿了顿,到嘴边的话最后成了一句:“没什么。”
说完,她一瘸一拐地走进雨幕之中。
这件事,她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