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钟桓醒来之后,他就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全靠医生注射营养剂才吊住了他这条命。
程叙静静坐在他床边,垂着眸看他,“沈司霆的计划失败了,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钟桓眼皮都没掀。
程叙完全能够理解钟桓此时此刻的心情。
当他发现钟桓的时候,他正蜷缩在一方角落中,身上还压着一具尸体——是钟情。
目睹了亲生兄长为保护自己而战死沙场的场面后,钟桓陷入了一个自我厌弃的境地。
平常他和钟情常常拌嘴打架,钟情毫不留手,还常逼得他离家出走,相较于平常家庭里不爱沟通的兄弟间,他们这种看似仇敌般的奇怪相处模式反而彰显了他们的感情之深厚。
程叙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帝国一定还有动作,我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这块防区,你要拱手让人吗?”
钟桓的眼珠子轻轻颤动了一下。
程叙假装没看见他的反应,继续自言自语道:“按最高指挥部一贯的秉性,应该会把这块地分给邻近的指挥官,概率最大的,应该是盛穆青吧。”
钟桓微微侧了侧头,直勾勾地盯着程叙。
前几天程叙就絮絮叨叨地在他床边讲述了整件事情的始末,盛穆青此人即便不是罪魁祸首,也一定在其中有所参与。
让钟家防区,落入这样的人手中,他怎么会甘心!
钟桓嘴唇哆嗦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我、没有军部身份……”
一心想要自己闯荡出名头的钟家小公子,此刻惶惶然如一只巢穴被毁的幼鸟。
程叙定定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你只管大胆向前走,我不会让这块地盘落入其他人的手里。”
自那番话过后,钟桓整个人的状态如枯木逢春,像打了鸡血似的复健、训练,别人拦都拦不住他。
程叙回了一趟最高指挥部,当面向上级请示暂驻钟家防区一事。
兹事体大,缪锐志没有立刻回绝,略略沉吟一瞬,“这件事我要向上报告,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程叙长长舒出一口气,“谢谢。”
他回了军部宿舍,打算好好休整一下——这几天为了钟桓的事情,他几乎没怎么合眼,更别提打理自己了。
程叙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围着浴巾出来,便见到了房间里的某位不速之客。
程叙:“……”
沈司祈:“……”
程叙的眼神有些难以言喻,“你居然敢就这么来了?”
在这联邦与帝国之间充满火药味的当口,但凡是个帝国人走在街上都要被联邦民众啐上一口。
这家伙身为被废的皇太子,身体又差劲,竟然胆敢单枪匹马闯入联邦军部的宿舍。
沈司祈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礼貌地背过身,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对程叙有问必答:“带太多下属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注意。”
程叙迅速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换洗衣物,不错眼地盯着沈司祈的背影,以防他有什么别的动作。
但一直等他换完,沈司祈也没有什么动作,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暴露给了一个险些杀死他的人。
真不知道他是天真还是愚蠢。
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歇了下去,沈司祈试探问道:“你换好了吗?”
“嗯。”
听见程叙应声,沈司祈这才转过头,“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聊一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沈司霆害了钟家父子,致使边境兵士重大伤亡,眼前的沈司祈也是坚定要收复失地的人,但他却又救了自己一命。
程叙思绪纷乱,对上这人的心情分外复杂。
“我只想知道,沈司霆会有什么下场。”
沈司祈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但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我会尽力去促成。”
程叙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太愚蠢,也太自负,死了都算便宜他。”
沈司祈微微一怔,又打量了他几眼,似乎有些不相信这是从程叙口中说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