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的老宅子一直给人的感觉很庄严肃穆,外面一圈一圈的警卫把手,平常人是见都见不到一回的。可是,在这幢老宅子里,有一处却是连呆在宅子里很多年的侍卫都不能轻易进去——冷老爷子的书房。
外面阳光璀璨,房间内却一片阴凉。
云溪坐在那红木椅子上,神色诧异,摊开手边的交流计划书,抬头看向她爷爷,心思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爷爷,你想让我去哈佛?”
“对,我想送你去哈佛!”他低下头,慈祥地摸着她的发梢,“准确的说,是你自己争取这个机会,从你们学院所有的同学当中,争取到剩下的两个名额之一。”
“两个名额?”云溪一愣,转而想起詹温蓝,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年前就已经被哈佛的校长亲自邀请了,这次的三个名额其实是冲着他的关系才给你们学院的,原来你们学院只有帝国理工学院的名额。”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把里面的弯弯绕说的太清楚。今年的交流生名额太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不过,最后的结果很不错,既能保留学籍,还能在哈佛进修,于云溪来说,绝对比本科毕业后再申请出国来得方便。
如果现在离开,她好不容易得到商会理事的头衔就这样空放着?和张先生才谈好的电影工作直接放鸽子?还有上海那边的公司,才刚刚上市,就放手不管?云溪慢慢地放轻呼吸,不想让自己脑子里想起那个人的容貌,可是……。
她轻轻地咬紧牙关,一切才刚刚开始,萧然还没有尝到一点苦果,她现在就要离开。那么原本布好的局怎么收手?那个墓地里的无字碑整夜整夜地闪现在她的梦里,她忘不掉,更根本不想忘!
“我……。”她刚想说话,老爷子一双冷眼扫来,竟和平日的亲和没有半分相似。
“云溪,你看清楚时间,不是说让你过年后一开学就去哈佛,距离考试还有三个月,等你真正过去还有小半年。这么好的机会,我不希望你放弃,懂吗?”他虽然宠爱这个最小的孙女,却从来不溺爱。张翠倒下去的时候,这个孩子直接接手了上海公司,那么大的民营企业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让她完全改制成了上市公司,更何况还在香港那边小有所成,他一直不说,并不是暗自骄傲,满心自豪,而是不愿意打击自家初出茅庐的孩子自尊心。从萧然和对在百年讲堂对上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等着云溪狠狠地摔个跟头,可没想,她竟然和陈昊那小子也牵上关系。才十八岁,玩玩可以,试试手体验一把商场险恶也可以,跌跤不可避免,早点跌早点起,反而更好。但,从接手金贸国际的能源竞拍案开始,一直到宴会赌局,不是有贵人相助,就是运气太好,顺风顺水到现在。如果现在就养出一副理所当然、骄傲自大的脾气,以后再想改过来要麻烦的多。既然没有逆境让她更上一层楼,那就给她另一个环境,先把基础打牢。至少也得在学院派的那一些东西都运用自如了,再出来嘚瑟!
再说,如果真的能有哈佛商学院这样的进修机会,她的眼界必然要比现在开阔!
生意是永远做不完的,机会却难能可贵,世界上不可能永远有这么好的机遇摆在眼前。
他不想云溪因为眼前的事情,白白错过这样的好时机。
“你自己回家好好想想,明天再给我答案。”他说完,挥手让警卫员进来,一副不愿意再多谈的样子。
阳光下,他背后的窗帘紧紧透过一丝缝隙,房内柔和的壁灯将他的下颚照的分明。
坚毅,刚强。
她知道,老爷子的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再多解释也没有用。索性跟着警卫员离开,不再打扰他休息。
老宅的司机把她送回家的时候,李嫂恰好不在,她在厨房随便找了点东西吃饭后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太阳渐渐下山。恍惚地洗了个澡,一边擦拭头发,一边打开电视,让房间多了几分喧闹。
电视上一位女主持人正在介绍滇南过年的习俗,后面一大片一大片的人正在赶集一样,各个神色喜气开朗。鞭炮声不绝于耳,小孩子嬉闹着围着那个主持人蹦蹦跳跳。云溪一下子觉得房间里多了几分人气。
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
她以为自己太累,会一觉到天亮,哪知道,今晚的梦一个接着一个。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那鲜艳的红色染到脸上的时候,都明明白白地知道躺在地上的那具熟悉的躯体早已经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警察,围观者,闻风而至的记者们团团围住那团辨不出面孔的尸体满眼惊恐,“她”站在外围就这样看着这幅场景,眼底冰封万里。
这个梦,她做过无数回,但没有一次比这次清晰。仿佛这不是一个梦,而是她带着“冷云溪”的身体回到了那晚。
她只想醒过来,好好喝一杯热水,清醒清醒。
可是,这一团黑色的梦却一闪而逝后,另一个接踵而来……。
熟悉的海边,熟悉的沙滩。
风带起一股湿气从那人面前吹过,露出了男人那双高贵到睥睨黑白世界的眼。
火苗一闪,他点燃了烛台。
飘摇的烛光下,他的一双眼沉得宛如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