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见小太监又闭上了眼,才意识到他根本没醒来,便动作轻缓地将他背上所有的伤处理好又留在内服的汤药,才离开。
程英翌日醒来,背上的伤口已没那么疼了,瞥见床头放的汤药,早已凉透了,他还是端起来一口灌了下去。
傍晚时候,宋妃宫里的宫女阿芜又来了,见程英醒了,她便对着他笑了笑,又帮他上了一遍药,她的话很少,但笑起来很温柔,就像是路边常生的杂草开出的嫩黄小花,不起眼,但很明媚。
等程英能下床的时候,阿芜来给他上最后一遍药,“你想不想去东厂?宋娘娘说可以将你调进东厂做事,那边虽清闲偏僻了些,但也清净。”
明宗帝不喜宦人弄权,登基后东厂便形同虚设,一直坐冷板凳,是宫里太监人人都不愿去的地方。
程英自此便去了东厂当差,东厂偏僻,但里头的大太监是个有真本事的,听说从前是做御前侍卫的,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罚了宫刑,流落到东厂来了。
程英在东厂一段时日后,被那大太监瞧上了根骨,无根之人又被丢在这冷清的东厂再不自己找些事情做便是数着日子等死,大太监侍卫出身,便时常教手底下人习武,又发现了程英这个好苗子,更是抓着不放,想将一身武艺尽皆传给他。
东厂离宋妃的宫殿有些远,但阿芜时常会去给程英送些吃食,有些是宋娘娘赏的,有些是她自个儿做的。
在这偌大的宫里,两人日渐熟悉了起来,虽然都是话少之人。
阿芜有时会说一些宋妃宫里的事儿,这两年明宗帝去宋妃宫里去的愈发少了,宫里最是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地方,连带着下面的宫女太监都愈发欺负到主子的头上。
她轻声絮絮说着,程英只安静听着。
过了不久,阿芜带着一盒御赐的糕点过来找程英,满脸的喜色,说是宋妃娘娘有身孕了,这是明宗帝赏赐的,娘娘体恤下人,便给她们分了。
因着宋妃怀孕,她们湘竹宫的日子又好过了许多,不过没过多久,日子便又跟从前没两样了,明宗帝只是初闻宋妃怀孕的时候赏赐过一回,小坐了片刻,后来便似忘了这回事,本就是一个不上心的妃子,便是怀了皇嗣,也没多出些什么份量。
兼之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都已是及冠之年,各有能力,已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皇上并不缺皇嗣,所以才这般不放在心上吧。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直到宋妃生产那日,阿芜跌跌撞撞地来找程英,宋妃娘娘难产怕是要不好了,稳婆说胎位不正,太医院的太医过去瞧了一眼说是无计可施。
她跟程英渐渐熟稔后,便知晓了他是懂得一些医术的,就连他要的那副怪异的匕首、剪子和弯针,还是阿芜拖门路找人出宫去打来的,也听程英提过一嘴那副刀具的用处。
她此刻昏了头,实在求助无门,这才哭着来找程英。
太医院的太医怕惹上麻烦,两手一摊,只说是无计可施,便事不关己抽身而去,毕竟这又不是圣上的宠妃。
湘竹宫里也派了人去找明宗帝,但明宗帝歇在贵妃宫里,小半个时辰也没什么动静传回来,阿芜实在没了法子,眼见宋妃已经昏了过去,这才来找程英。
程英看她哭的厉害,从袖中摸出帕子递给她,随阿芜一起去了湘竹宫。
一盆盆血水从殿内端出来,一碗碗汤药又端进去,焦灼的半个时辰过去,殿内响起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恭贺娘娘,是位小公主。”稳婆早就被赶了出去,抱着婴儿擦洗的是阿芜,她从看见程英下刀破开娘娘的肚皮那种惊骇到手脚发软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欢喜地抱着婴儿去给宋妃娘娘看。
宋妃娘娘看过婴儿后,虽然神色有些虚弱,但人十分清醒,她对阿芜道:“你去送送小英子,剖腹的事儿嘴巴严实些,莫要透露出去,以免给小英子招惹麻烦上身。”
阿芜将婴儿递给嬷嬷,让嬷嬷照看宋妃,领着程英往殿外走。
她有些兴奋,双眼清亮地看着他道,“你好厉害,娘娘和公主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方才太医都说无计可施呢!”
她将程英领进湘竹宫后,嬷嬷一开始还说她胡闹,后来程英只一阵便将昏过去的娘娘给扎醒了,醒来后程英与娘娘说了剖腹产子之事,娘娘只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了,还赶走了稳婆和殿内的其他宫人,只让嬷嬷和阿芜留在屋内照应。
大抵是刚经历过方才那样的险事,阿芜话便比寻常要多上许多,双眸一直亮晶晶的看着程英,夸赞的话也是说个不停。
经此一事,她私以为与程英更亲近了,宋妃是个好主子,也念着程英的恩,便愈发隔三差五的让阿芜给程英送些吃的用的。
湘竹宫的事到底还是传了出去,这宫里便没有不透风的墙,程英也被明宗帝再次召见,得了一番赏赐,甚至有意将他调出东厂,到御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