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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第1页)

顾乘风赶回太岩城,已入卯时。莲香子候在院内,见他平安归来,不觉赞道:“未料你道行不足百年,竟能全身而退。”

“不过运气好些罢了。我师妹可还好?”

“她在丹房静修,经脉略有些滞塞,并无大碍。”莲香子道,“你可取得七星荻萝?”

顾乘风右手行金刚指诀,左手行剑指诀,左手顺经脉一推,将三颗七星荻萝自右手中冲穴授予莲香子。莲香子把七星荻萝纳在右手少商、商阳、中冲三穴,问道:“这七星荻萝,可是在皇宫一座冰窖下盗得?”

“正是。”

“我问你,除了七星荻萝,里头还有哪些宝物?”

顾乘风说:“宝物倒是不少,全是些奇花异草,可惜我孤陋寡闻,都不认得。”

“你既知是宝物,怎不多盗些出来?”

“偷盗已属不义,非叶家公子急用,我本不该盗取七星荻萝。若趁机顺走旁物,岂非鼠辈所为?”

莲香子冷笑道:“你年纪不大,竟如此迂腐。那付千钧私藏的仙草,哪样不是他偷去的?依你所言,倒在纵他这卑鄙小人哩。”

言毕,莲香子转身进了西厢房,弹一指磷火,点燃桌上灯盏,坐在叶琮床榻边,替他把脉。顾乘风见叶琮唇色比头一日惨淡,说:“叶公子为何面色越发难看了些?”

莲香子冷笑道:“你还怕我害他不成?他现下若红光满面,便离死期不远了。紫香玉露丸有凝血敛气之效,若他经脉通畅,血魄旺盛,煞气早入印堂、百会诸穴,便是七星荻萝也救不了他了。”

莲香子行三清指诀,将全身纯阴罡气散入双手,纯阳罡气则沉入丹田,用以炼化内丹。她与上官龙就施毒祛瘴而言,是不分伯仲的,只因二人法门有异,施毒和祛毒的法子,各有不同。莲香子以真元炼毒,却以罡气解毒,上官龙正好相反。真元为枝,罡气为叶,因而莲香子解毒,不动真元,只损罡气,碰上再难解的毒,休息数日便自动复元,倒是炼毒损及真元,牵扯根本,不若上官龙,炼毒无碍修行,解毒却有折损修为之险。所以莲香子和上官龙,一个人称药仙,一个人称毒王,是不无道理的。

现下她炼化内丹,是想以都天万圣五雷经为体,以微尘伏魔大法为用,将七星荻萝融入内丹。只见她额角渗着汗气,面颊涨红,掌心发亮,忽紫忽白。内丹吸足了罡气,她便封住云门、天池、神藏穴,行九色莲花印、请神指诀,将内丹逼入印堂,再左手行单白鹤指诀,右手行三山指诀,以右手食指引出印堂穴中的内丹,轻轻朝指尖一吹,那内丹便脱指而去,悬在叶琮胸口上了。

寻常内丹不过绿豆大小,莲香子的内丹因吸足了纯阳罡气,竟比芸豆还大些,红光闪烁,好似一粒烧红的炭珠。莲香子闭目,深吸一口气,改行慈尊印,将那三颗七星荻萝于双手之间炼作细粉。真元稍动,细粉由右手劳宫穴所纳,莲香子再行真武诀,便打中冲、商阳穴释出那细粉,直冲内丹。

起先那细粉绕内丹旋转不休,约摸半盏茶的功夫,细粉便叫内丹吸个干干净净。莲香子再把真元推入右手中冲、商阳两穴,内丹便朝叶琮印堂飞去,入他身体,经天突、膻中、丹田、悬枢、至阳、大椎、风府、百会,再回印堂,如此一周,需耗去半盏茶的功夫。内丹在叶琮体内兜了四周,莲香子这才收回内丹,对顾乘风说:“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他真元脉息出自白泽观,过于阴柔,与我的内丹有所克制,若他全无法力,倒还好办些。”

“他几日能有好转?”

“你莫担心。我每日为他化解修罗钉之毒,七日便可好转,再七日,他就可痊愈了。”莲香子起身,行三山指诀,由商阳穴逼出一枚金珠,道,“你气息不稳,似有内伤。我赠你一颗冰蒺雪蟾珠,你将它炼入内丹,每日运于命门、神道、神堂、天宗、大椎、百会穴,再配合你重明观金蝉咒,可助你早日复元。”

顾乘风回屋,运功疗伤后倒头便睡,到午正三刻,听门外吵嚷,这才起床梳洗。闻声来正厅,便看见莲香子、薛蕲、苏荣,还有三副陌生面孔:一个男子面白蓄须,着一身紫褐茱萸纹深衣,头戴玄色进贤冠,腰间配一把宝剑、一副双麒麟戏珠佩玦;另两人是一对兄弟,都浓眉大眼,只有凡人十五六岁的样貌,着云纹暗花袍,一个全身月白,一个全身青灰。这三人正是莲香子的女婿鹿连城和他两个儿子薛康、薛鲁。薛康、薛鲁兄弟俩打小便由莲香子亲授法门,哥哥薛康资质愚钝些,仙根也差了薛鲁半截,弟弟薛鲁性子鲁莽、天生受不得管束,莲香子却对他疼爱有加。

苏荣一见顾乘风,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问:“师兄,夫人说你受了内伤,可好些了?”

“多亏了夫人的冰蒺雪蟾珠,我罡气已恢复大半,真元也沉稳些了。”

莲香子右手摆向女儿女婿,对顾乘风说:“我女儿薛蕲你已见过了。这是我女婿鹿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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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连城起身,以拱手礼敬顾乘风,道:“昨日听我夫人说,有两位仙山侠士拜访母亲大人。我也算半个仙门中人,虽资质平平,对修道之士却是倾慕有嘉的。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顾乘风回礼道:“鹿兄弟这便言重了。我与师妹道行尚浅,仙侠之名,怕还担当不起。”

“仙侠莫要自谦。单凭你二人夜闯皇城,取仙草救人性命,仙侠之名,你们就担当得起了。”

莲香子不等顾乘风回话,对鹿连城冷笑道:“这些场面话,你且留在后头慢慢说吧。”言毕,她左手摆向那对兄弟,对顾乘风说:“这是我两个孙儿,薛康、薛鲁。平日里难得见他们一面,今天倒难得。”

薛鲁撇嘴道:“祖母说这话,竟是埋怨孙儿了。”

莲香子说:“我可错怪你们哥俩?康儿还好些,你是最偷懒耍滑的。叫你修炼、读书、多关心医馆的事务,你何尝听得进去?成日只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们舅舅勤修苦练的劲头,你们但有一半,如今修为也要精进数倍了。想来,你们兄弟虽仙根丰厚,到底是浪费了。”

薛鲁正要狡辩,却叫鹿连城劫去话头。他对莲香子说:“康儿、鲁儿不思进取,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是。只是平日里,薛蕲对他们多有娇纵,我又诸事繁忙。所以……”

薛鲁道:“我与哥哥专营博戏之术,还不是为了光耀门楣,怎的不思进取了?父亲过去也曾入仕,可那点俸禄,只顶了善华堂每月盈利的零头,父亲后来不也辞了?说到底,凡俗人世里,最要紧的还是银子。若无飞升之望,倒不如富贵来得实在哩。”

莲香子猛拍竹案,对薛鲁喝道:“才说你几句,你还放肆起来了。”

苏荣笑着,踱到薛家兄弟跟前,道,“所谓‘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我竟不知,博戏之术还可光耀门楣。古人云: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笔者注:此典出自《诗经·唐风·蟋蟀》)你兄弟俩目光炯炯、脉息绵长,少说也有三四十年的道行,怎还如此不明事理?”

“你才几岁,竟文绉绉充起长辈来了!”薛鲁说着话,已将一股罡气运于掌心,顺势推出。这一掌威力非凡,苏荣避让不及,竟叫那掌气扯去一缕头发。鹿连城大怒道:“鲁儿,休得放肆!”薛鲁哪肯听他,朝苏荣丢下一句“不怕死你且出来与我斗法”,这便化作灰影,蹿去屋外了。

苏荣一时怒火攻心,随他飞去屋外。薛蕲、鹿连城起身,朝正厅外小跑而去。顾乘风也回身,朝正厅外看。莲香子却端起茶盏,问薛康:“康儿,你弟弟与人斗法,你怎么也不出手相助?”

薛康不敢看她,垂头道:“孙儿不敢造次。”

“该打!鲁儿为人莽撞无礼,固然有他的错。可你与鲁儿既是同胞,他与外人斗法,你便不该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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